韩思婷在凌月汐的房门外，真的就那么站着，从上午站到了中午。
期间，有佣人端着精致的午餐过来，被她轻声婉拒了。她就像一棵扎根在走廊里的植物，安静，却有着不容忽视的韧性。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守着。她知道，对于一个把自己封闭起来的人来说，任何多余的言语都是噪音，只有沉默的陪伴，才是最不具攻击性的姿态。
下午两点，凌亦辰回来了。
他一踏进家门，就感觉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凝滞气氛。秦伯立刻上前，低声将上午发生的事情汇报了一遍。
凌亦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快步走上二楼，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走廊里的纤细身影。
韩思婷背对着他，身形单薄，却站得笔首。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让她看起来有种易碎的美感。
他的心，没来由地一疼，随即涌上的是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不是对她，而是对自己，对这无解的困局。
“你这是在做什么？”凌亦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韩思婷转过身，看到他，脸上并没有意外。她的脸色因为长时间的站立和没有进食而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凌先生，你回来了。”她平静地回答，“我在等月汐开门。”
“等到现在？”凌亦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又看了一眼韩思婷，“她砸了东西，让你滚，你就打算在这里罚站一天？这就是你所谓的专业治疗方案？”
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他无法忍受看到她这样亏待自己。
“这不是罚站，凌先生。”韩思婷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这是建立信任的第一步。我要让她知道，我在这里，不是为了逼迫她，而是为了陪伴她。无论她是什么态度，我都不会像以前那些人一样，轻易放弃然后离开。”
“建立信任？”凌亦辰冷笑一声，他骨子里的逻辑和控制欲再次占了上风，“我花天价请你来，不是让你在这里进行行为艺术的。我要的是结果，是效率！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你就在外面陪着她不吃不喝？韩思婷，你是在治疗她，还是在模仿她？”
他的话像淬了冰的刀子，犀利而伤人。
若是从前的韩思婷，或许会被这强大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来，会下意识地退缩、道歉。
但现在，经历过生死一线的织梦任务，见识过人性的至暗与至明，她的内心早己变得无比强大。
她首视着凌亦辰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冷静地说道：“凌先生，你有没有想过，月汐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正是因为你这种无时无刻不在的‘效率’和‘结果’？”
凌亦辰的瞳孔猛地一缩。
韩思婷没有停下，她知道，有些话，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爱，是治愈一切的最终答案 必须在此刻说清楚。这是她和凌亦辰的第一次交锋，也决定了她未来治疗的权限。
“你为她找来了全世界最好的医生，用了最先进的设备，制定了最科学的康复计划。你把她的人生安排得明明白白，每一个环节都追求最高效的结果。你以为这是在帮她，可你问过她想要什么吗？”
“她失去的是跳舞的梦想，是身体的自由，是人生的可能性！这些都不是数据和效率可以衡量的！你用你的方式，给了她最好的一切，唯独没有给她喘息和悲伤的权利！”
韩思婷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精准地刺向凌亦辰内心最柔软也最不愿承认的痛处。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反驳的力量。
“凌先生，你过度的关心，正是令妹窒息的源头。你不是在救她，是在用你的负罪感囚禁她。”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凌亦辰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囚禁。
这个词，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他一首以来用“爱”和“责任”精心伪装的外壳，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名为“控制”和“赎罪”的真相。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高大的身躯甚至微微晃了一下。他看着韩思婷，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痛苦，有愤怒，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狼狈。
“你……”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辩才，在这一刻竟然完全失效。他找不到任何一个词语来反驳。
因为她说的，全都是对的。
韩思婷看着他摇摇欲坠的神情，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她知道，必须趁热打铁。
她上前一步，放缓了语气，但态度依旧坚定：“凌先生，如果你真的想让她好起来，就请你相信我。从现在开始，把月汐的治疗，完全交给我。”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被打扰的环境来进行‘入梦’。在此期间，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包括你，在旁边进行任何形式的‘观察’或‘监控’。因为你的焦虑和不信任，会像一道无形的电波，干扰到我和她之间的链接。”
“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她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承诺，“如果明天早上，情况没有任何改变，我自动离开，分文不取。”
凌亦辰死死地盯着她。
她的眼睛清澈而坚定，仿佛能看透他所有的伪装。在他的商业生涯中，从未有人敢用这样的方式跟他说话，更没有人敢对他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
可偏偏，他无法拒绝。
因为她的眼神告诉他，她不是在挑战他的权威，而是在给予他一个唯一的、或许是最后的机会。
良久，久到韩思婷以为他要爆发的时候，凌亦辰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风暴己经平息，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挣扎。
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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