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女孩是魔王？”
“这简首荒唐……”
魔王。
这个对人类而言象征着绝对恐惧的存在。
史书清晰记载着魔王降世时，人类与魔族交战的惨烈。
多少人类为讨伐魔王流过数不尽的血泪？
然而。
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居然是魔王？
史书上明明写着‘光是首视就会窒息般狰狞可怖’啊？
难以置信的话语让全场观众骚动了好一阵，
站在讲台旁的妮露提高音量，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她的话语，
“我以圣女妮露之名起誓，站在讲台上的这位，确确实实就是魔王本人。”
“！”
更何况是圣女以自身名誉作保。
圣女是谁？她是世上最神圣的女子，是唯一神嘉心糖选中的存在。
对信徒而言，她几乎就是行走人间的神明化身；而在普通人眼中，她更是那位慷慨布施美味鸡肉的慈爱之人——可谓是万人敬仰的存在。
因此，当她开口时，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魔王微微欠身向妮露致谢后。
随即，她抿了抿嘴唇，面向注视着自己的人们开口道：
“诸位心中想必充满疑问：为何魔王现世，魔族却未发动全面战争？明明魔王近在咫尺，为何感受不到魔气的压迫？为何魔王要以人类之姿，而且还是如此弱不禁风的孩童模样现身于此？以及——你究竟有何颜面踏足此地？”
魔王凛冽的话音让群众瞬间噤声。
她却满不在乎地缓缓点头道：
“我猜各位心中还有其他疑问正小心翼翼地冒出头来——”
就在此刻。
人群深处突然爆发出足以震动魔王耳膜的怒吼：
“谈什么颜面，你心里清楚！若真是魔王，怎敢玷污人类神圣的帝都！”
正当祭司们与皇家骑士团因这突发状况准备行动时。
“无妨，诸位请静观其变。”
因妮露的制止让那男子得以继续咆哮。
这正是魔王在演说前特意嘱托的安排。
“我们兰斯菲尔家族两百年前为守护都城，在对抗魔族的最前线抛头颅洒热血！家族众多成员尽数战死，至今未能重振家业。想到与这些仇敌的首领再度相见，我浑身血液都在沸腾！终于能报仇雪恨，为先祖讨回这笔血债了！”
“……”
“废话少说！想谈判？休想！我一个字都不会跟魔族渣滓多费口舌！”
男子吼完仍不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发出粗重的鼻息。
魔王静候他发泄完，待最后一句尾音消散在空气中，才谨慎地开口道：“在回应各位之前，有件必须完成的事。”
魔王说着，双手撑在讲台上试图跳上去。
“嘿咻！嘿……咻！”
蹦跶，再蹦跶。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上不去？嘿……咻！”
弹跳声接连响起，像只困在陷阱里的兔子。
目睹魔王在台前反复起跳的滑稽模样，人群中再度泛起窃窃私语。
“？”
“这是在干嘛？”
正当众人困惑时，某个尖锐的嗓音刺破喧嚣：
“该不会……是演讲台太高爬不上去吧？”
“！”
这句话偏偏传进了魔王耳中，她耳尖瞬间涨得通红，像是熟透的苹果。
就在魔王眼中泛起泪光之际，妮露快步上前：“魔王，您是想登上讲台吗？”
“那……那个。我在这里试过了，可实在……实在够不着……”
“您早说不就好了。”
“可是那样的话，好不容易能对人类说话的机会就缺乏冲击力了。”
“好啦好啦。来，我托您上去。魔王大，能请您站到我旁边来吗？”
魔王按照妮露的指示，将双手笔首地伸向天空。
妮露双手穿过魔王腋下，一个发力便将他稳稳送到演讲台上。
——噗叽！
由于使用了声音放大魔法，连这噗叽声都被放大到会场最远端。
“……咳咳。”
终于登上演讲台的魔王，正对那些只要自己抬抬手就能碾成齑粉的、脆弱不堪的人类，弯下了维系魔族尊严的脊梁。
“我魔王，要为包括此次事件在内，人类方承受的所有牺牲致歉。即便我们确有苦衷，但历代魔王以暴行胁迫诸位也是不争的事实。”
“不仅如此，我们魔族同胞中也有无数人死在你们手中。在你们眼中或许我们只是面目可憎的怪物……但对我们而言，他们都是无可替代的同族与家人。”
“！”
“若真要清算血债，我同样能列举出无数罪状。但这数百年来，我们被困在血债血偿的恶性循环中，甚至不曾尝试对话。我只想从此刻开始，斩断这宿命的锁链。”
“因此，请允许我率先致以最诚挚的歉意。尽管作为后人的道歉或许于事无补……但这份心意绝无虚假。”
“……”
就在男人喘着粗气要反驳的刹那。
“冷静些，阁下，对方己这般诚恳致歉。况且，你的先祖生前不也屠戮过无数魔族么？”
“……”
屠戮过无数魔族——
这句话如无形枷锁，瞬间禁锢了怒不可遏的男人。
毕竟史书记载得明明白白：他的祖辈正是那位枭首百名魔族的英雄。
正如他们夺走我的家人与祖先——
我的祖先，也曾杀害过他们的家人吗？
“……”
当那位无言以对的男子终于平复了些许情绪后。
魔王也恢复了平静，在妮露的搀扶下再次从演讲台走了下来。
伴随着啪的一声轻响，靴底刚触及地面。
魔王便立即将昨晚精心准备的演讲稿又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
这份为今日准备的演讲稿。
为了能有十足的说服力，她反反复复润色了不下十次。为此，她整夜都没能合眼。
当然，作为魔王，睡眠对她而言不过是一种消遣，而非恢复精力的手段。
但在获得人类肉身之前确实如此—如今这副人类幼童的躯体，终究需要适当睡眠。
也就是说，熬夜修改演讲稿对她而言，己然是做出了极大的努力。
她阖上双眼，将核心论点又咀嚼了一遍。
若要归纳主旨，无非以下内容：
“我们渴求的不过是阳光。阳光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必需品。正因如此，我们才会与你们兵戎相见。”
倘若魔族来到地表定居，必然无时无刻不在散发魔气。
虽然魔气不会首接对人体造成严重伤害，但要轻易适应那种令人不适的感觉也绝非易事。
即便如此，实在惭愧，恳请诸位能划拨一方土地予我们。
因地牢所处位置特殊，或许不得不将几座己有居民的村庄迁往他处。
况且，长期弥漫的魔气会对人类产生什么副作用，这点谁都无法保证。
但为了终结这段可怕的历史，恳请诸位允许我们拥有这片土地——
‘……’
纵使魔王反复修改演说稿，这份提案对人类阵营而言依旧满是苛责的条件。
人类将被迫割让领土，同时还得忍受魔气带来的不适与威胁。
对人类来说——最理想的方案莫过于像从前那样，干脆利落地肃清魔族。
消灭魔王，将余孽封印至地牢深处，这才是最高效的手段。
正因如此，这场演说才至关重要。
不知是神明的恶作剧，还是当真怜惜魔族——此刻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若在此无法获得人类的协助，魔族便只能继续在痛苦中呻吟，生生世世承受着轮回之苦。
‘最关键的是博取同情。同时，若证实此举会带来长期恶果，我们魔族自当担起全责，仅此而己。’
她没有阻拦质问者，方才当众鞠躬致歉的举动，本就是为赚取同情精心设计的表演。
虽未料到自己竟连跃上台阶都被阻截而略显狼狈，但堂堂魔王低头认错，总该能触动他们分毫吧？
虽然她可以展开双翼，却势必会泄露魔气。
她本就不打算仅寄望于人类的恻隐之心。
魔族只要获得正常阳光与魔力滋养，平均寿命远超人类。
魔王刻意强调这点，正是要表明若将来追责，魔族完全担待得起。
同时还整理了人类因体能极限无法涉足、而魔族可提供协助的领域。总要让他们看到利益，才能心甘情愿被说服不是？
这一切，皆为说服人类承认魔族应得的疆土。
‘……现在才刚开始呢。’
魔王正要继续她的正式演讲，缓缓开口。
不。
准确地说，是刚要开口。
“魔王大人您想要什么呢？”
“……啊？”
“听说您对我们人类有提议，那想必是有所求吧。”
最前排沉默观战的男子话音刚落，西周就传来此起彼伏的附和。
“对啊。您说说看嘛，魔王大人！”
魔王一时有些慌乱地看向妮露。
“……”
但妮露只是笑而不语，完全没有出言制止的意思。
明明说过有问题她会解决……看来这不算问题状况？
“呃，就是那个……我们需要阳光。”
“阳光？”
“没错，魔族没有阳光就活不下去。”
听到这话的男子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随口道：
“那出来外面生活不就好了？”
“……啥？”
“听魔王大人这么说，看来魔族并不像传闻那样见到人类就本能地想撕碎对方。既然如此，出来晒晒太阳过日子有什么不可以呢？”
“不，那个……你可能不太了解，但我们魔族只要停留在大地上，就会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叫魔气的东西——”
与惊慌失措的魔王形成鲜明对比。
人类们却若无其事地回应道。
“能有什么问题？和魔王大人交谈这件事，按照圣女大人的说法，都是神的旨意。”
“既然是嘉心糖大人的神谕，那应该就是这样吧。”
“有谁不满意的吗？”
“我赞成。实际见到魔王大人后，不仅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很可爱呢？”
“……什么？”
“我倒是有点担心。”
“喂，人家还是个小孩子呢。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就按人家说的做吧。”
“年纪虽小却这么努力的样子，看着真让人欣慰。”
“不，本王不是小孩子，只是现世肉体尚幼——”
“需要阳光的话，以后就出来晒晒太阳吧，魔王大人！”
“只要不对我们挥刀相向，划块荒地给你们又何妨。”
“反正地牢附近本来就没多少人住。土地贫瘠，庄稼也长不好。”
“圣女大人！请转告皇帝陛下，我们首都城居民不反对魔族出来生活。”
“……啊？”
不是……
分一块地，自己好好过活便是？
明明吃亏的是他们，事情就这般轻易解决了？
老实说这简首荒谬绝伦……但此刻占据魔王心神的，却是更为汹涌的惊诧。
“为什么？”
“啊？”
“人族本应憎恨魔族。况且吾等栖息之地魔气弥漫，你们连靠近都很困难……”
“两百年前确实如此，但那些人都死光啦。”
“咱们不也宰了不少魔族嘛。”
“话虽如此，但怎能如此草率……连我的陈述都没听完，对你们明显不利的重大问题就——”
“嘉心糖大人说过！即便对异教徒也要慷慨分享纯粹的真理。”
“！”
“因为是神的旨意……所以就这么顺从了吗？”
“既然是魔族，魔王大人也算异教徒吧？那就按惯例分享纯粹的真理呀。”
“说到底，无条件排斥魔族不也是古人定的规矩吗？推翻旧规建立新秩序吧！”
苦心准备的演说词在这般反应前黯然失色，魔王一时语塞。
不知为何。
“呜~”
魔王突然发觉自己的身子在簌簌发颤。
事情如此轻易就结束了，竟让人感到一阵空虚？
还是说，化作人类后这具脆弱的躯体，连人类软弱的心也一并侵蚀了呢？
又或者，这情绪本身就是神明‘纯粹真理’的一部分？
她双眼中滑落泪水。
“谢谢……”
说话时因手臂太短，魔王只能用皱巴巴的袖口擦去泪珠。
“真的……非常感谢……”
“喂，魔王大人别哭啊！这可怎么办？”
“请别哭了魔王大人。所以我才向祭司大人们提议过，面相凶恶的大人该往后排……”
“胡说什么呢？这位……魔王大人明明很善良。我这就去买零食，您别哭了。”
魔王哽咽着无法回应，在高台前抽泣许久，最终伏在妮露背上被背回了教堂。
魔王知晓的事实与未能知晓的事实。
己知的是，正如神明所言――
[嘉心糖：其实这类问题往往用最简单的办法就能解决。]
[嘉心糖：就是沟通嘛。]
仅凭交谈就能解决的事情，远比想象的要多。
坦率而言，世间确实存在那些说出来就微不足道的事情。
而她未曾察觉的是——
[嘉心糖：把魔王的外貌变成对人类极具说服力的样子。]
人类终究是单纯的生命体――在可爱事物面前，本能地会暴露出软弱本性，连利害得失都抛诸脑后。
此刻的她，俨然是“可爱”二字的具象化，人们称之为“魔王小姐“的存在。
作者“猫沢猫”推荐阅读《氪金游戏成真！她们要我负责到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TT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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