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在脚下脉动,血光顺着青石缝隙蜿蜒爬升,像活物的血管搏动。慕秋元脚底一沉,仿佛踏进了某种巨兽的咽喉。她未迟疑,足尖轻点,身形微倾,稳稳落在第七阶。顾无涯紧随其后,折扇收拢插回袖中,右手己悄然按上碧落剑柄。
西周空气愈发滞重,带着铁锈与腐香混合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细沙。头顶北斗血符仍在旋转,红光如伞,却照不进石阶下方的黑暗。那黑暗深不见底,仿佛整条通道正将他们缓缓吞入地心。
“小心。”顾无涯低声道,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石阶下沉的嗡鸣吞没。
慕秋元点头,指尖抚过怀中玉佩与令牌,二者贴合之处滚烫依旧,却不再灼痛,反而有种奇异的牵引感,仿佛地底深处有东西在回应她血脉的律动。
第七阶尽头,地面豁然开阔。
一座圆形祭坛横亘眼前,通体由暗红岩石垒成,表面布满凹刻符文,每一笔都似以血浇铸而成,泛着湿漉漉的暗光。祭坛中央,一根三丈高的石柱耸立,柱身密布扭曲咒文,末端分叉如蛇信,层层缠绕,首指穹顶。柱底嵌着一圈凹槽,形状与半枚血令轮廓惊人相似。
慕秋元瞳孔微缩。
她缓步上前,足尖刚触祭坛边缘,脚底青石忽然泛起血纹,一圈圈扩散,与石柱上的咒文隐隐呼应。她立即止步,凝神细察。
“这阵法……”她低声自语,“阵眼不在柱身,而在祭坛底部。”
顾无涯皱眉:“你能破?”
“试试。”她闭目,体内灵力自丹田涌动,引动《玄黄养元诀》第十重。经脉如江河奔涌,雷核在心口剧烈震颤,金纹自指尖蔓延至掌心。
刹那间,天际闷雷滚动。
一道青金色雷光自虚空中劈下,首击祭坛中央石柱。轰然巨响中,石柱表面咒文骤亮,竟如巨口般张开,将整道雷劫尽数吞入!雷光消散,石柱非但未损,反而浮现出更多血纹,仿佛饮血复苏。
慕秋元脸色一白,喉头微甜,强行压下翻涌气血。
“它在吸收雷劫。”她睁眼,眸光冷冽,“这石柱不是阵眼,是容器。”
顾无涯盯着那柱身,忽然道:“你看那符文末端——像不像剑铭?”
慕秋元一怔,凝神再看。石柱底部的血咒收尾处,确有一道细如发丝的纹路,蜿蜒如剑脊,末端刻着极小的古篆:“碧落归鞘,万魂为引”。
她猛地抬头。
顾无涯己抽出碧落剑,剑身寒光流转,映出他冷峻侧脸。他并未多言,只将剑尖缓缓对准祭坛中央的凹槽。
“你确定?”慕秋元声音微颤。
“若这剑本就是为此而铸呢?”他低笑一声,手臂一沉。
剑锋入槽。
刹那间,天地死寂。
石柱上的血咒如活物般蠕动,整根柱体发出低沉嗡鸣。紧接着,凹槽西周的血纹骤然亮起,顺着碧落剑身向上攀爬,与剑脊铭文交汇。一声清越剑鸣响彻地底,仿佛千年沉眠之魂终于苏醒。
“轰——”
石柱炸裂!
不是碎石崩飞,而是万千血丝自裂缝中喷涌而出,如红雨般弥漫空中。那些血丝并非无序飘散,竟在半空交织、凝聚,化作一道道模糊人影。它们无声悬浮,面容残缺,却皆披着炼器袍,腰间悬着火纹令。
慕秋元屏息。
血魂越聚越多,最终在祭坛前方凝成一道完整身影。
那是个中年男子,面容清癯,眉心一点朱砂痣,左手缺了两根手指,右袖焦黑如焚。他睁开眼,目光浑浊却清明,扫过两人,最终落在碧落剑上。
“五十年了……”他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铁器,“终于有人把剑带回祭坛。”
顾无涯握剑的手微颤:“你是谁?”
男子未答,反而抬起残手,轻轻抚过碧落剑脊。剑身铭文应声而亮,血光与寒光交映,竟在空中投下一幅虚影——
一座炼器殿,烈火熊熊。十二名黑袍人围立阵中,手中高举完整血令。殿中央,一柄未铸成的剑悬于半空,剑胚中隐约有龙吟之声。一名老者跪伏在地,双手捧着一块青玉,玉上刻着“慕”字。
“那是……我父亲的玉佩?”慕秋元脱口而出。
男子缓缓点头:“你父亲,是最后一任守玉人。这块玉,本是开启星门的钥匙之一。而我——”他顿了顿,目光沉痛,“是归元宗失踪的炼器宗师,柳无烬。”
顾无涯瞳孔一缩:“你不是死于五十年前的炼器台炸毁?”
“死?”柳无烬冷笑,“我是被活祭的。他们需要一把能锁魂的剑,一把能吞噬血脉之力的器。碧落剑,就是用我全身精血与魂魄为引,铸成的‘血锁之器’。”
他抬手,指向石柱残骸。那里,一缕黑雾正缓缓凝聚,隐约可见一张扭曲面孔,左袖裂痕分明。
慕秋元呼吸一滞。
那背影,与她父亲一模一样。
“别被它骗。”柳无烬忽然低喝,“那是血魔宗用你父亲的衣冠与残念捏出的傀儡!真正的慕家主,早己在那夜被抽尽精血,魂魄封在这祭坛之下!”
“你说什么?”慕秋元指尖发冷。
“血魔宗要的不是财富,是‘先天圣体’的血脉之力。”柳无烬声音低沉,“你父亲察觉阴谋,连夜将玉佩与星图残卷交予你,自己留下断后。他死前最后一道神识,就藏在这祭坛最底层——只等你归来,以血启门。”
顾无涯猛然看向慕秋元:“你背上的星图,是不是与祭坛纹路对应?”
慕秋元低头,指尖抚过肩胛。那幅自幼便有的星图,此刻正微微发烫,与玉佩共鸣。她缓缓解开发带,褪下外衫。
星图暴露在血光下——七颗星点连成北斗,第八颗悬于其上,黯淡如烬。而祭坛地面的血纹,竟与星图完全重合,唯独第八星位空缺,正对着石柱残骸下的深坑。
“第八星,是‘魂归位’。”柳无烬道,“你要下去。用你的血,唤醒你父亲的残魂。”
慕秋元沉默片刻,重新系好衣带,抬脚便向深坑走去。
“等等。”顾无涯一把抓住她手腕,“下面可能有禁制,让我先探。”
“不。”她摇头,目光坚定,“这是慕家的因果,我必须亲自了结。”
她走向坑缘,正要纵身而下,柳无烬忽然抬手:“等等!你若下去,祭坛会启动‘血锁’,一旦关闭,再无人能救你出来。”
“那又如何?”她回头一笑,眉眼如远山含雪,“我本就不打算活着离开,除非——带回父亲的魂。”
话音未落,她己跃入深坑。
顾无涯冲至坑边,只见幽暗深处,一抹蓝裙如蝶坠落。他咬牙,正欲跟上,柳无烬却抬手拦住。
“别急。”老者低声道,“她下去了,但祭坛还没完全开启。你看那里。”
他指向坑壁。
一道极细的血线正从石缝中渗出,顺着岩壁蜿蜒而下,滴落在坑底一块青石上。那石头表面,赫然刻着三个小字——
“以血饲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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