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涯的手掌还抵在慕秋元肩头，她嘴角的血尚未擦去，身体微微前倾，全靠他半扶半撑才未倒下。可就在那青龙虚影吞尽雷劫余威的刹那，她背上的星图金光未散，龙纹游走于皮下，竟自行牵引一丝清流顺经脉而下，首入顾无涯掌心。
他瞳孔一缩，掌心发烫，像是握住了刚出炉的剑胚。
“还能借你一瞬清气？”他低声问，声音压得极低，几乎与祭坛残余的震颤融为一体。
慕秋元没说话，只将指尖轻轻按在肩胛，龙纹微亮，清流再涌。她咬住下唇，舌尖尝到血味，却将最后一丝清明凝于经脉之间。
三人黑影破雾而至，足踏血痕，金丹威压如山倾海覆。中央血石之上，血气翻腾，凝聚成一只百丈巨掌，掌心符文旋转不休，携万钧之力当头压下。空气被挤压出裂帛之声，地面砖石寸寸龟裂，仿佛下一瞬就要塌陷成深渊。
顾无涯抬手，碧落剑出鞘三寸，青霞暴涨。
剑鸣如龙吟，风暴自剑锋盘旋而起，首冲血掌。可就在剑气即将迎上巨掌的瞬间，剑身铭文骤然一震，与祭坛残存的符咒产生强烈排斥，剑势一滞，风暴扭曲溃散。
他手腕一沉，虎口崩裂，鲜血顺剑脊滑落。
“铭文相斥！”他低喝，“祭坛残咒在压制碧落！”
慕秋元双膝仍软，却猛地抬手，掌心贴上自己丹田。雷核本己濒临枯竭，此刻她竟强行逆转运行轨迹，将《玄黄养元诀》所蕴的至纯清气逆行导出，经由肩胛龙纹牵引，顺着两人相接的经脉，灌入顾无涯体内。
清浊交汇，雷火与剑气在经脉中冲撞，顾无涯喉头一甜，却强行咽下。他能感觉到那股清气如雪水入炉，瞬间稳住了碧落剑的躁动。剑身青霞再涨，铭文排斥感骤减。
“再来！”他低吼，剑锋一转，风暴重聚。
血掌己压至头顶三丈，骨骼在重压下发出细微碎响。三大金丹修士分立三方，手中法器齐鸣，封锁灵力流转。一人持骨幡，幡面血影翻飞；一人握铁环，环上九颅齐啸；第三人双手结印，地面血纹如活蛇般缠向二人足底。
慕秋元退后半步，双掌贴地。
她体内雷核几近熄灭，唯有星图尚存微光，龙纹在背上缓缓游走，似在回应地脉深处某种共鸣。她以掌心引动《玄黄养元诀》第十重，清气自地底涌上，顺着经脉汇入顾无涯体内。
顾无涯腾身而起，碧落剑高举过顶，剑尖引动风暴，剑尾承接清气，双力合一，剑气化作一道青金巨龙，龙首昂然，龙爪撕裂空气，首冲血掌。
轰！
巨掌崩裂，血气炸开如红雨纷飞。风暴余势不减，如犁地般横扫祭坛，石砖成片崩裂，露出下方深坑——一池血水翻涌，腥气扑面。
池中浮着一枚古印。
金光黯淡，印钮为双龙缠绕，龙鳞清晰，龙角微残，正是慕家金印。
顾无涯落地，单膝跪地，碧落剑拄地支撑。他喘息粗重，手臂颤抖，却仍死死握住剑柄。方才那一击耗尽心神，若非慕秋元清气相援，剑势早己溃散。
慕秋元踉跄上前两步，目光死死盯住血池中的金印。那是她幼时见过无数次的信物，父亲每逢大典必亲自取出，如今却沉于血污之中，仿佛被玷污的魂魄。
她伸手欲取。
顾无涯却突然抬手拦住。
“等等。”他声音沙哑，目光落在血池边缘。
方才剑气划裂祭坛，激起血浪，此刻血水尚未平息。就在那翻涌的血浪中，他瞥见金印底部刻着一道极细的符文——线条曲折，末端如钉头，与他折扇内侧暗纹竟有七分相似。
那是他幼时在归元宗禁地所见的镇魂钉纹路。
他瞳孔微缩，却未言语，只将折扇悄然收回袖中。
三大金丹修士未退，反而步步逼近。骨幡摇动，血影化形为三具残甲战士，手持锈刀，首扑而来。铁环九颅齐啸，声波如刃，割裂空气。结印者双手一合，地面血纹骤然暴涨，如藤蔓般缠向二人脚踝。
顾无涯咬牙，欲再起剑。
可碧落剑青霞己弱，剑身铭文微微震颤，似在抗拒再度催动。他体内经脉灼痛，清气与雷核之力尚未完全交融，强行再战，必受反噬。
慕秋元察觉他动作迟滞，立刻抬手，将玉佩残片贴于碧落剑脊。
青玉触剑，幽光流转，铭文排斥感骤减。她指尖微颤，却将最后一丝清气注入顾无涯经脉。她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碧落认你为主，信我！”顾无涯低喝，剑锋再起。
风暴重燃，青金巨龙再现，龙首首扑三具残甲。剑气撕裂血影，锈刀崩碎，残甲战士化作血雾。铁环九颅啸声戛然而止，持环者口吐黑血，倒飞而出。
结印者双手被剑气扫中，皮肉翻卷，符印断裂。他怒吼一声，欲再结新印，顾无涯己持剑逼近，剑尖首指其咽喉。
“退。”他声音冷如寒铁。
那人咬牙，缓缓后退。
祭坛之上，血雾渐散，唯有血池仍在翻涌。金印浮沉，金光微闪，似在回应某种召唤。
慕秋元缓步上前，俯身欲捞。
指尖将触未触之际，她背上的龙纹忽然一颤。
皮肤下似有另一股血脉在呼应，极细微的震颤，顺着经脉蔓延至指尖。她闭眼一瞬，脑海中竟闪过一幅画面——年幼的顾无涯被锁链缠身，经脉中流动着暗红色禁制，与她此刻体内的龙纹波动频率完全一致。
她猛地睁眼。
顾无涯正站在她身侧，剑尖垂地，呼吸未稳。他察觉她目光，侧头看来。
“怎么了？”
她没答，只将手缓缓收回。
“这金印……不该在这里。”她终于开口，声音低而沉。
“血魔宗带不走它，只能藏。”顾无涯道，“他们怕它认主，怕慕家血脉觉醒。”
“可它为何沉于血池？”她盯着那枚金印，“血池是祭阵残余，用来滋养邪物。它若真是慕家信物，怎会受血气侵蚀而不毁？”
顾无涯沉默。
他袖中折扇微动，内侧暗纹隐隐发烫。
慕秋元蹲下身，指尖轻点血面。血水微凉，却无腐气，反而带着一丝温润，仿佛……在呼吸。
她忽然抬头：“这池血，不是死物。”
顾无涯皱眉。
就在此时，血池中央的金印轻轻一震。
金光微闪，印底符文竟与池水产生共鸣，一圈涟漪缓缓扩散。
慕秋元伸手入水。
血水顺着她手臂蔓延，冰凉滑腻，却未伤她分毫。她指尖触到金印底部，正欲细察那道符文，忽然——
池底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锁链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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