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混杂着浓烟和血腥，狠狠灌入肺叶，带来刀割般的痛楚。林默感觉自己像一架散了架的破风车，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呻吟和肋下伤口的尖锐抗议。他半架半拖着几乎失去意识的青鸾，肩膀的箭伤在剧烈动作下再次崩裂，温热的液体混着冷汗浸透了衣襟。身旁那个叫大柱的盐工也好不到哪去，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
“这边！快！穿过去就是旧船坞的水道！” 大柱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急切。他熟悉这片如同迷宫般的盐仓结构，领着林默在倒塌的盐垛、燃烧的梁柱和混乱奔逃的人影缝隙中艰难穿行。
浓烟是最好的掩护，也是最致命的阻碍。视线被压缩到几步之内，耳边充斥着盐工的怒吼、清兵的惨叫、燃烧的爆裂声，如同一锅煮沸的、绝望的杂烩。青鸾的身体越来越沉，她的头无力地垂在林默肩上，微弱的呼吸拂过他的脖颈，冰冷而微弱。
“撑住……马上就……” 林默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嘴里泛起浓重的血腥味。老盐给的那霸道药丸的药效正在疯狂退潮，留下的是更深的疲惫和疼痛的全面反噬。
“到了！” 大柱猛地推开一堆被烧塌的破麻袋，前方豁然开朗——一条狭窄、污浊、散发着浓烈腐败腥臭的内河岔道出现在眼前！水面漂浮着垃圾和油污，几艘破旧不堪、如同被遗忘的朽骨般半沉半浮的废弃木船靠在岸边。这里远离了盐仓核心的喧嚣，只有零星的火光在远处跳跃，映照着这片被遗忘的死角。
“那边！快上船！” 大柱指着水道深处一个几乎完全被芦苇和水草遮蔽的角落，那里停着一艘不起眼的小舢板，是盐枭们平日里走私常用的应急逃生船。
就在这时，林默的心猛地一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爬上脊背！他猛地回头！
浓烟的边缘，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如同没有实体的幽灵，静静地立在倒塌的盐垛阴影里。距离他们不过二十余步！是猎犬！他果然追来了！而且选择了最佳的拦截位置！他并未立刻扑上，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那目光穿透浓烟，如同实质的冰锥，牢牢钉在林默身上，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
“操！阴魂不散！” 大柱也发现了，脸色瞬间煞白，眼中闪过绝望。
“带她上船！” 林默猛地将青鸾往大柱怀里一推，自己却转身，踉跄着朝猎犬的方向迈了一步！他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只有腰间那柄用来切割绳索的、不到三寸长的水手小刀。但他的眼神，却如同濒死的孤狼，燃烧着不顾一切的凶光。
“兄弟你……” 大柱愣住了。
“走！” 林默低吼，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划船！别回头！去‘老鼋窝’！” 那是“烛龙”在附近水域的一个秘密联络点。
大柱看了一眼怀中气息奄奄的青鸾，又看了一眼如同标枪般挡在浓烟前、面对猎犬那恐怖存在的林默，一咬牙，脸上横肉绷紧：“兄弟，保重！下辈子还做兄弟！” 他不再犹豫，架着青鸾，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小舢板的方向狂奔而去！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白银暗涌：1840猎犬冰冷的目光扫过大柱和青鸾逃离的方向，嘴角那抹刻毒的弧度更深了。他并未追击，反而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挡在面前的林默身上。似乎在他眼中，这两个己经受伤中毒、如同瓮中之鳖的猎物，远不如眼前这个三番五次坏他好事、如同打不死蟑螂般的“水鬼”更值得他“享受”猎杀的乐趣。
他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声响。如同黑色的水流滑过地面，速度快到在浓烟中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瞬间便欺近林默身前！那只带着灼伤的左手如同鬼爪，五指箕张，带着凌厉的劲风，首抓林默重伤的右肩！他要先废了这只碍事的手！
林默瞳孔缩成针尖！猎犬的速度太快！重伤之下，他根本不可能完全避开！但他也没想躲！
就在猎犬的指尖即将触及肩头的瞬间——
林默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猛地向后瘫倒！这不是闪避，更像是……力竭跌倒！他倒下的方向，正是旁边一堆尚未完全烧透、依旧冒着浓烟和火星的焦黑木料残骸！
猎犬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轻蔑。垂死挣扎。
然而，就在林默身体即将撞入那堆燃烧残骸的刹那——
他的左手猛地在地上一撑！身体借力诡异地一旋！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入那堆滚烫冒烟的残骸之中，抓起一大把混杂着滚烫木炭、火星和尚未燃尽桐油碎屑的混合物，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近在咫尺的猎犬面门狠狠扬去！
炽热的烟尘！滚烫的火星！粘稠的桐油！带着刺鼻的焦糊味，劈头盖脸！
这是最原始、最野蛮、也最意想不到的攻击！它没有任何章法，却利用了环境的一切——火，烟，灰！
“呜！” 猎犬猝不及防！虽然他在林默扬手的瞬间便己急速后仰闭眼，并用斗篷遮挡，但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密集的覆盖，仍有大量滚烫的碎屑和粘稠的桐油混合物，瞬间溅射到了他的面具、脖颈、甚至一些溅进了他因后仰而微张的口鼻！
灼痛！窒息！视线被浓烟和灰烬彻底遮蔽！
猎犬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身体本能地向后急退！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干扰！巨大的羞辱和愤怒瞬间冲垮了他冰冷的外壳！
林默在扬出烟尘火星的同时，身体也重重地摔进了那堆滚烫的残骸里，后背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但他顾不上了！他看到了猎犬那瞬间的狼狈和暴怒！机会！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与大柱他们逃离相反的方向——盐仓更深处一片倒塌形成的、如同巨大兽口般的黑暗废墟，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每一步都带起滚烫的烟尘！
“吼——！” 身后传来猎犬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凶兽般的咆哮！巨大的声浪震得周围烟尘都为之一滞！那声音里蕴含的滔天杀意，几乎要将这片空间冻结！
林默头也不敢回，用燃烧生命般的速度扑进了那片废墟的黑暗之中，瞬间被坍塌的盐砖和焦黑的梁柱形成的阴影吞没。他不知道自己能逃多远，只希望那致命的咆哮声，能离大柱和青鸾的小船再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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