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灭火舔舐雪地时，发出蔗糖融化般的轻响。
玄戈的目光死死锁在红衣少女的青铜镜上，镜中归藏碑的缺口处，隐约能看见半枚玉珏的轮廓——那是洛族祭司的信物，与洛漓母亲的银簪是一对。
“缺的那块，在焚天阁阁主手里。”洛漓突然开口，枯脉镯里的归藏树抖落片叶子，叶尖沾着点镜面粉末，“这镜子被动过手脚，所谓的‘看过去未来’，其实是用腐心丹的药性制造幻觉。”
她将叶片凑到玄戈眼前，粉末遇魔火瞬间变黑，散发出与蚀骨园丹渣相同的腥气。
红衣少女的脸色变了变，突然将灯笼往地上一掼：“敬酒不吃吃罚酒！”
火焰猛地窜高，竟化作无数只火鸟，扑向孤坟。青黛的九尾织成防护罩，雪白的尾羽被烧得卷曲，却死死护住墓碑：“外婆的魂魄不能散！她还没等到母亲的消息！”
洛漓突然想起归藏树结的透明果子，果子里银簪虚影正在颤动，与墓碑上的九尾莲图腾产生共鸣。她反手拔下头上的木簪——那是用归藏树第一截枯枝做的，往墓碑的凹槽里一插。
“咔哒”一声，凹槽与木簪完美咬合。
孤坟突然震动起来，雪地里涌出青蓝色的光，形成道漩涡，将烬灭火全部吸了进去。红衣少女的灯笼瞬间熄灭，惊得后退三步：“不可能！烬灭火从不会被任何东西吞噬！”
“但它怕‘往生咒’。”漩涡里传出个苍老的声音，青蓝色的光中浮出个老妪的虚影，梳着狐族发髻，手里拄着根蛇头拐杖——正是青黛的外婆，青丘上一代圣女。
老妪的目光扫过红衣少女，拐杖往地上一顿，地面裂开的缝隙里钻出无数条青藤，缠住少女的脚踝：“焚天阁的小娃娃，偷了老夫的‘溯洄镜’，还敢在北辰星阵撒野？”
红衣少女的脸色彻底白了：“你不是死了吗？古籍上说你在万年前就魂飞魄散了！”
“托归藏碑的福，留了缕残魂守星阵。”老妪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淌出光，“倒是你，被玄夜的残念骗了还不知道，以为偷到溯洄镜就能掌控时间？”
她的拐杖指向少女手里的青铜镜，镜面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什么神器内核，而是团黑色的雾气，正慢慢侵蚀少女的经脉。
“啊！”红衣少女惨叫着扔掉镜子，雾气离体时发出玄夜的嘶吼，“没用的废物！连个星阵都破不了！”
雾气化作只利爪扑向洛漓，却被归藏树的金光弹开，落地时化作灰烬。
老妪的虚影转向洛漓和玄戈，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又看向归藏树：“归藏碑的力量恢复了三成，够打开灵界的通道了。”她的拐杖指向漩涡深处，“世界树在灵界的‘忘川泽’，那里有你们要的另一半碑片。”
青黛扑到老妪怀里，九尾紧紧缠住她的腰：“外婆！母亲她……”
“她很好。”老妪轻抚孙女的头发，虚影渐渐变得透明，“告诉她，当年的约定，我没忘。”
青蓝色的光彻底消散前，老妪将蛇头拐杖抛给洛漓：“这杖里有‘守魂玉’，能护你们过忘川泽的‘蚀忆河’。”
拐杖落在洛漓手里，冰凉的蛇头突然眨了眨眼，吓得南宫玥差点扔掉灵蝶钗。
“是活的？”南宫玥戳了戳蛇头，蛇头竟吐了吐信子。
“是条睡着的玄冰蛇。”玄戈认出拐杖上的纹路，“玄冥殿的古籍记载过，这种蛇以时间碎片为食，能在蚀忆河里开道。”
红衣少女瘫坐在雪地里，看着手里的青铜镜碎片，突然哭了：“我只是想找到姐姐……他们说溯洄镜能看到失踪的人……”
洛漓的心软了软：“你姐姐是谁？”
“是焚天阁的前少阁主，”少女抹着眼泪，“三年前为了偷‘时序沙漏’，被玄夜杀了，尸体都没找到……”
时序沙漏是幽冥魔族的至宝，能凝固时间，比幽冥壶的力量更强。看来玄夜的残念不止寄生了墨忠，还在利用焚天阁的人找神器。
“玄夜的残念己经被归藏树净化了。”洛漓将块归藏果的果肉递给她，“吃了它，能驱散你体内的雾气。”
红衣少女犹豫着接过，果肉入口即化，她立刻感觉经脉里的灼痛感减轻了：“谢谢……”她从怀里掏出张地图，“这是忘川泽的地图，我偷来的，给你们吧。”
地图上用朱砂标着条安全路线，避开了蚀忆河的主流。
玄戈的幽冥壶突然飞出，星砂在地图上补了个标记：“这里有‘忆魂花’，能解蚀忆河的失忆咒。”他看了洛漓一眼，“你母亲的银簪需要它的花粉才能完全激活。”
洛漓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总是记得她的事，哪怕是随口提过的一句话。
归藏树的枝干突然延伸，卷着青铜镜的碎片飞回镯内，碎片与透明果子里的银簪虚影相触，竟拼出半张人脸——是个眉眼温柔的女子，既像洛漓的母亲，又像玄戈母亲的真魂。
“是归藏碑的守护者。”青黛轻声道，九尾上的焦痕正在愈合，“古籍上说，归藏碑有两位守护者，一位是幽冥魔族的公主，一位是洛族的祭司。”
原来两族的血脉羁绊，从万年前就开始了。
北辰星阵的光幕渐渐淡去，露出通往灵界的通道，通道口飘着淡淡的花香，正是忘川泽的味道。
玄戈将蛇头拐杖递给洛漓：“你拿着，玄冰蛇认归藏之力为主。”
洛漓接过拐杖，蛇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腕，与枯脉镯的银纹交缠在一起。
红衣少女站在雪地里，看着他们走进通道，突然喊道：“我叫红芍！等我找到姐姐的魂魄，就去归墟找你们！”
洛漓回头挥了挥手，归藏树的叶片抖落片金色的光，落在红芍掌心——是片能净化邪祟的叶子。
通道里的风带着灵界特有的草木清气，玄戈的肩伤彻底不痛了，毕方的诅咒被归藏树的金光完全驱散。他低头时，正好撞见洛漓看过来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像有电流划过。
“到了灵界，先找世界树。”洛漓慌忙移开目光，脸颊有点发烫。
玄戈嗯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幽冥壶的星砂悄悄落在她的发间，像撒了把细碎的星辰。
南宫玥拽着青黛的袖子，偷偷指了指两人交缠的影子，眼底闪着促狭的光。青黛笑着摇头，九尾轻轻盖住她的眼睛——有些事，还是让他们自己慢慢明白更好。
通道尽头的光越来越亮，隐约能看见片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正是灵界的世界树。
洛漓知道，那里藏着归藏碑的另一半碎片，也藏着更多关于两族血脉的真相。但她不再急于知道答案，因为身边的人，比任何真相都更重要。
蛇头拐杖的玄冰蛇突然抬起头，对着树冠的方向吐了吐信子。
洛漓握紧拐杖，与玄戈相视一笑。
新的旅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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