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崖的月光是青灰色的，像洛族碑林上的拓片。
洛漓攥着灵蝶钗坐在篝火旁，指尖能摸到钗子内侧的刻痕——那是南宫玥母亲补刻的星图，与枯脉镯里的归藏星图严丝合缝。当两半星图在镯内重合时，归藏树苗突然结出颗红色的果子，果皮上印着"洛族禁地"西个字。
"碑林的血咒要醒了。"玄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检查完欧阳墨的伤势，断剑上的魔火还没完全熄灭。
欧阳墨的手筋被青凛挑断，虽用九尾泪续上了，却暂时无法凝聚玄炁。他靠在石头上，听雪盏的碎片被他小心地收在幽冥壶里，声音带着自嘲："没想到我欧阳墨也有沦为累赘的一天。"
"至少你没像某些人，差点把盟友卖给神界。"南宫玥哼了一声，却还是往他手里塞了块疗伤的药膏——那是用灵蝶钗空间里的仙草炼的。
青凛站在崖边，背影在月光里显得格外孤寂。他己经遣散了侍卫，将镇妖塔的钥匙交给青黛，算是默许了他们的计划。
"洛族禁地在'陨星渊'。"青黛展开新的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个漩涡状的图案，"传说那里是归藏碑坠落时砸出的深渊，也是洛族历代祭司血祭的地方。"
她的指尖划过深渊边缘的标记："这里有洛族的'镇魂阵'，阵眼用九十九个族人的头骨做成，进去后玄炁会被压制九成。"
洛漓的枯脉镯突然发烫，归藏果的果皮裂开，露出里面的字："血祭非死祭，乃醒脉。"
"醒脉？"玄戈皱眉，"洛族的血脉有问题？"
这让洛漓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那时他看着她的枯脉，眼里不是失望，而是...解脱？
"我们得尽快出发。"欧阳墨突然开口，声音虽弱却很清晰，"我在镇妖塔听到青凛的手下说，洛族大祭司己经带着'锁脉钉'出发了，要在陨星渊彻底锁死归藏碑的力量。"
锁脉钉是洛族的邪器，能钉死修士的经脉，让其永远无法凝聚玄炁。洛族连这种东西都用上了，显然是铁了心要阻止归藏碑重见天日。
玄戈将烬灭剑递给洛漓："你拿着，镇魂阵对魔族玄炁压制更强，我可能护不住你。"
洛漓接过剑，剑柄的温度与他掌心的温度重合，心里那点暖意又冒了出来："你的幽冥壶能收纳活物，真遇到危险，就把我塞进去。"
玄戈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将幽冥壶的链子解下来，系在她的手腕上——与枯脉镯并排，银纹与星辰纹交缠，像条新的契约。
南宫玥突然"咦"了一声，指着他们交缠的纹路："你们看，像不像归藏碑上的阴阳鱼？"
还真像。洛漓的脸有点发烫，赶紧转移话题："我们怎么过镇魂阵？"
"用这个。"青凛转过身，手里拿着个黑色的陶罐，"这是我偷偷藏的'逆骨香'，能迷惑镇魂阵的感应，让它把我们当成祭品。"
逆骨香是用反抗洛族的修士骨头炼制的，气味与血祭的气息相似，确实能瞒过镇魂阵。可青凛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青凛看出了她的疑惑，低声道："母亲当年反对血祭，偷偷炼了这个，说总有一天能用得上。"
陨星渊的风是黑色的。
深渊边缘的碑林上刻满了洛族的文字，每个字都泛着血光，正是镇魂阵的阵纹。洛漓刚踏入阵中，就感觉经脉里的玄炁在飞速流失，归藏树苗在枯脉镯里剧烈颤抖。
"屏住呼吸！"青凛点燃逆骨香，黑色的烟雾裹着他们往深渊下飘，阵纹上的血光果然没反应。
越往深处，空气越稀薄，隐约能听到碑林后传来诵经声，像是无数人在同时祈祷。洛漓的枯脉突然刺痛，眼前闪过些零碎的画面——
穿着祭司袍的人举着锁脉钉，钉向跪在石碑前的少年；
父亲将枯脉镯塞进她手里，低声说"这是你母亲用命换来的"；
归藏碑在血色中发光，碑上的字变成"洛族欠幽冥族一条命"。
"你怎么了？"玄戈扶住她，眼神里的担忧藏不住。
洛漓摇摇头，刚想说没事，却听见碑林后传来脚步声，还有个苍老的声音："找到她了吗？那个枯脉女必须死！"
是洛族大祭司！
青凛立刻熄灭逆骨香，将他们推进旁边的石缝："我引开他们，你们从侧路去渊底！"
他不等众人反应，就举着陶罐冲了出去，故意撞响碑林上的铃铛："老东西，你的对手是我！"
诵经声戛然而止，脚步声朝着青凛的方向追去。洛漓看着他消失在碑林后的背影，突然明白青黛为什么说二哥只是"守序"——他守的不是神界的序，是母亲期望的序。
"快走！"玄戈拽着洛漓钻进侧路，石缝狭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他刻意走在前面，用后背挡住突出的岩石。
石缝尽头是片开阔的空地，正中央立着半截归藏碑，碑下坐着个白发老人，正是洛族大祭司。他面前的石台上，插着八根锁脉钉，只差最后一根就能组成完整的锁脉阵。
"你终于来了，洛漓。"大祭司抬起头，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血红色的光，"你母亲当年就是在这里，用自己的血脉换了你的枯脉，以为能逃过血祭..."
洛漓如遭雷击："你说什么？我的枯脉是母亲换来的？"
"不然你以为，洛族的血脉怎么会出枯脉？"大祭司笑了，声音像砂纸摩擦，"归藏碑的力量需要纯血祭祀，你母亲为了让你活下去，用禁术封印了你的血脉，谎称是天生枯脉..."
父亲的眼神，母亲的早逝，枯脉镯里的归藏碑...所有碎片在这一刻拼凑完整。
"所以血祭不是要杀我，是要解开封印？"洛漓的声音在发抖。
"是唤醒。"大祭司站起身，手里举着最后一根锁脉钉，"只有你的纯血能让归藏碑重燃，也只有你，能偿还洛族欠幽冥族的血债。"
玄戈突然将洛漓护在身后，烬灭剑的魔火熊熊燃烧："欠的债，我来还，别碰她。"
"你？"大祭司像是听到了笑话，"幽冥魔族的余孽，也配谈还债？当年若不是你母亲偷走时序魔方，归藏碑怎会坠落？洛族怎会沦为神界的傀儡？"
归藏碑突然震动起来，碑上的纹路亮起，映出万年前的画面——
玄戈的母亲抱着时序魔方，被洛族祭司追杀；
洛漓的母亲挡在她面前，被锁脉钉钉穿心脏；
归藏碑在混战中坠落，砸出陨星渊。
"原来如此..."洛漓看着画面里两个母亲的身影，终于明白了归藏果上的字，"血祭不是祭祀归藏碑，是让两族的血脉和解。"
她推开玄戈，走向大祭司，枯脉镯与幽冥壶同时飞起，悬在归藏碑两侧，银纹与星辰纹交织成完整的阵图。
"我愿意血祭。"洛漓的声音很平静，"但不是用锁脉钉，是用归藏之力。"
大祭司愣住了，锁脉钉停在半空。
洛漓割开手腕，鲜血滴在归藏碑上，玄戈毫不犹豫地跟着割开手，蓝金色的血与她的血交融，顺着碑纹流淌。
"以洛族血脉为引，以幽冥血脉为媒，"洛漓看着玄戈的眼睛，他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身影，"唤醒归藏，万界共荣！"
归藏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将整个陨星渊照得如同白昼。锁脉钉在光中化为灰烬，碑林上的血咒慢慢褪色，露出下面的字："两族本同源，相煎何太急。"
大祭司瘫坐在地上，眼神恢复了清明："原来...母亲当年说的'解'，是这个意思..."
玄戈握住洛漓的手腕，用魔炁帮她止血，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慌。
"以后不许再这么冲动。"他的声音有点哑。
"知道了，墨少主。"洛漓笑了，故意用他在黑礁镇的称呼。
玄戈的耳尖有点红，刚想说什么，却被归藏碑的震动打断。碑上的纹路开始重组，慢慢形成张新的星图，图上标注着七个漩涡——正是七界的位置。
"七界的空间裂缝在扩大。"欧阳墨和南宫玥带着青黛赶过来，指着星图的漩涡，"归藏碑在指引我们去补裂缝。"
洛漓看着星图最中心的漩涡，那里标注着"伪仙界"，旁边还有行小字："毕方在等你们。"
是第三卷预告里的毕方劫。
枯脉镯与幽冥壶同时飞回他们手中，归藏树苗己经长成参天大树，枝头的归藏果闪着七彩的光。
玄戈将洛漓的手与自己的手叠在一起，按在归藏碑上："七界也好，万兽也罢，我们一起去。"
碑上的光映着他们交握的手，银纹与星辰纹彻底融合，再也分不清彼此。洛漓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但只要身边有他，好像再大的风暴，都能扛过去。
陨星渊外的碑林上，新的文字正在缓缓浮现：
"玄穹烬处，芥子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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