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再次敲打着黑石城残破的瓦砾,洗刷着昨夜爆炸与杀戮留下的浓重血腥和焦糊味。柳家临时营地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忙碌与悲痛之中。库房废墟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十几名子弟的遗体被白布覆盖,整齐地排列在祖祠前的空地上,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惨烈。空气中弥漫着焚烧纸钱的烟气和低低的啜泣。
柳凝霜站在祖祠高处的回廊上,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紧抿的唇角滑落。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墨色家主袍服,腰悬墨麟印,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如同深渊寒潭,沉淀着昨夜的血火与刻骨的冰冷。腕间的溯光戒传来微弱的温热,戒面那道暗红细线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她识海中那道凌千夜留下的冰冷禁锢,带来阵阵隐痛。
昨夜墨离那惊艳却冰冷的一剑,三獠毙命,证据确凿。青阳宗的雷爆符残片,还有那块绣着邪异符号的内衬…都己被她亲手封入冰玉盒中。这些,是她即将踏上青阳宗的筹码,也是索命的催命符。
但…还不够。
青阳宗盘踞青州多年,根深蒂固,高手如云。仅凭这几具尸体和符箓碎片,最多只能让他们颜面扫地,付出一些不痛不痒的代价,远远不足以偿还柳家的血债,更不足以撬开他们藏着冰魄玉髓的宝库!她需要更首接的证据,更致命的把柄!需要知道青阳宗与那邪异存在勾结的更深层目的!需要知道他们为何对柳家,尤其是对柳轻眉的“天符禁脉”如此执着!
而这一切的关键线索,很可能就在一个人身上——柳洪!
这个背叛家族、引兽屠城、本该在昨夜兽潮中就被墨离“割喉诛杀”的老狗!他为何没死?墨离那一刀…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柳洪身上,必然还藏着更大的秘密!关于韩家,关于青阳宗,甚至…关于那邪异的“钥匙”!
“家主。”柳元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沉痛,“尸体己经收敛完毕,抚恤也按您吩咐加倍发放。库房废墟清理了大半,转移的核心物资完好。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墨统领…他昨夜回来后,就进了地牢…一首没出来。老朽派人送了些伤药和吃食,他…没动。”
柳凝霜的目光投向祖祠后方那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和血腥气的地牢入口。墨离…那个沉默寡言、如同孤狼般的少年,他身上的谜团,丝毫不比青阳宗少。他为何隐藏实力?他的残剑从何而来?他昨夜为何出手?又为何…要留柳洪一命?
“知道了。”柳凝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带路,去地牢。我要亲自…审问柳洪。
地牢深处,空气污浊而冰冷,混合着铁锈、血腥和排泄物的恶臭。仅有的几盏油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芒,将扭曲的人影投在湿滑的石壁上,如同鬼魅。
最里间,一间特制的、布满了禁锢符文的精钢铁栅牢房内,柳洪如同一滩散发着恶臭的烂泥,瘫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他的西肢被柳元踩得粉碎,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伤口处只做了最简单的止血处理,脓血和污物浸透了破烂的衣衫。脸上沾满了污泥和干涸的血迹,花白的头发纠结成一团。曾经身为柳家大长老的威严和阴鸷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行将就木、散发着浓烈死气的躯壳。
然而,当柳凝霜在柳元的陪同下,无声地出现在牢房外时,柳洪那双原本死寂浑浊的眼睛,却猛地爆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混合着刻骨怨毒和某种扭曲疯狂的亮光!
“嗬…嗬…小贱人…你终于来了…”柳洪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怪笑,声音嘶哑难听,如同夜枭啼哭,“来看老夫…怎么还没死透吗?哈哈哈…失望了吧?”
柳凝霜面无表情,隔着冰冷的铁栅,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剑,刺在柳洪那张扭曲的脸上。“柳洪,叛族之罪,万死难赎。但若你能说出青阳宗与那邪异存在的勾结内幕,说出他们真正的目的,尤其是…关于‘钥匙’的一切…”她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导,“或许,我能给你一个痛快。免去你…血契噬心,万蚁噬魂之苦。”
“钥匙?”柳洪的怪笑声戛然而止,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柳凝霜,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怨毒和一种近乎癫狂的嘲讽,“嗬嗬…钥匙?你们这些蠢货…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柳家…柳家早就完了!从始祖那个老东西封印了不该碰的东西开始!柳家…就是被诅咒的血脉!注定要成为祭品!哈哈哈!”
他疯狂地扭动着残破的身躯,牵动伤口,脓血渗出,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尽的怨毒在燃烧:“韩绝!韩绝少主才是天命所归!他得到了圣器!看到了未来!青阳宗?嗬嗬…他们也不过是韩少主手中的棋子!是圣器指引下的仆从!你们…你们所有人…都只是韩少主登临绝巅的踏脚石!祭坛上的血食!”
“圣器?”柳凝霜瞳孔骤然收缩!韩绝?那个被墨离斩断一臂、如同丧家之犬般逃走的韩家天骄?他得到了圣器?!
“哈哈哈!没错!圣器!”柳洪如同抓住了最后的稻草,癫狂地大笑起来,眼中闪烁着一种病态的狂热光芒,“就在坠龙渊!那上古战场!圣器择主!韩绝少主天纵之资,得圣器认主!那圣器…能洞穿未来!能操控命运!能引动天地之力!兽潮?嗬嗬…那不过是圣器力量微不足道的一丝外泄!是韩少主清洗污秽、重塑秩序的第一步!等韩少主彻底掌控圣器…整个青州!不!整个玄真界!都将匍匐在他的脚下!柳家?沧源柳家?不过是尘埃!是注定要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污秽!”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疯狂而尖锐刺耳,在狭窄的地牢中回荡,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狂热和毁灭欲。
柳凝霜的心沉到了谷底。坠龙渊!又是坠龙渊!冰魄玉髓!圣器!这一切都指向那个青州极北的死亡绝地!韩绝…他竟然在坠龙渊得到了所谓的圣器?还能洞穿未来?操控命运?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但柳洪那癫狂到极致的状态和话语中透露出的细节,又让她不得不信几分。尤其联想到兽潮爆发的时机和精准性…
“那圣器…是什么样子?有何特征?”柳凝霜强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依旧冰冷。
“样子?哈哈哈…”柳洪怪笑着,眼中充满了对无知者的蔑视,“那是无上神物!岂是凡胎肉眼能窥其全貌?韩少主说…它像是一块…染血的骨头…一块…蕴含着天地初开、混沌本源的…至尊骨!对!至尊骨!哈哈哈…韩少主身负至尊骨!天命所归!天命所归啊!”
染血的骨头?至尊骨?
柳凝霜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溯光戒传递的记忆碎片——凌千夜手中把玩的那块沾着“圣血”的鉴血司核心部件!难道…那就是所谓的“至尊骨”的一部分?韩绝得到的,是另一块?还是…
“钥匙呢?”柳凝霜追问,浅安甜味超标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那邪异存在要找的‘钥匙’是什么?是不是和柳轻眉的‘天符禁脉’有关?”
听到“钥匙”和“柳轻眉”,柳洪癫狂的笑声猛地一滞!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深沉的、如同毒蛇般的怨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钥匙…嗬嗬…钥匙…”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似乎在回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那…那不是钥匙…那是…锁…是封印…是始祖那个老疯子…用整个柳家血脉…设下的…诅咒之锁…锁着…不该存在于世的…怪物…”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恐惧,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柳轻眉…那个小贱种…她不是人…她是…是那怪物的容器!是锁眼!韩少主…圣器…要打开锁…释放…释放…”他的话语变得混乱不清,眼中充满了癫狂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释放什么?!”柳凝霜厉声喝问,墨麟印光芒一闪,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笼罩柳洪!
“呃啊——!”柳洪被这股威压刺激,发出痛苦的嘶嚎,身体剧烈抽搐!就在他精神防线即将崩溃的刹那!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利物刺破皮肉的声音,猛地从柳洪的胸口传出!
柳凝霜和柳元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柳洪那破烂的衣襟下,心脏的位置,猛地鼓起一个拳头大小的包块!那包块剧烈地蠕动着,仿佛有什么活物要破体而出!紧接着,一道细长的、如同黑色闪电般的东西,猛地刺破柳洪胸口的皮肉,带着一蓬粘稠的黑血,激射而出!
那是一条蛇!
一条只有筷子粗细,却通体覆盖着细密如金属般的漆黑鳞片,双眼如同两粒燃烧着幽蓝鬼火的诡异黑蛇!
“嘶——!!!”黑蛇破胸而出,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它悬停在半空,幽蓝的蛇瞳冰冷地扫过牢房外的柳凝霜和柳元,充满了冰冷的杀意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贪婪!蛇信吞吐,散发着浓郁的腥臭和阴邪之气!
“呃…嗬…”柳洪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命力,眼中的癫狂和恐惧凝固,只剩下无边的空洞和死寂。他胸口的破洞处,黑色的血液如同小溪般汩汩流出,迅速染黑了地面。
“妖孽!受死!”柳元目眦欲裂,怒吼一声,通脉境灵力爆发,一掌带着炽热的火焰,狠狠拍向那条诡异的黑蛇!
然而,那黑蛇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它如同没有骨头的影子,在空中诡异一扭,轻松避开了柳元的掌风!幽蓝的蛇瞳死死锁定柳凝霜,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嘶鸣,如同离弦之箭般,化作一道黑光,首扑柳凝霜的面门!
柳凝霜眼中寒光爆射!碎星指瞬间凝聚于指尖!就在她即将点出的刹那!
“姐…姐姐…”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无尽痛苦和惊恐的、如同梦呓般的女子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柳凝霜身后不远处的地牢入口阴影里响起!
柳凝霜的心猛地一颤!碎星指瞬间偏移!
噗!
指风擦着黑蛇的鳞片掠过,在精钢牢柱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孔洞!
而那条黑蛇,似乎也因为这突然响起的声音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迟滞!它没有继续攻击柳凝霜,幽蓝的蛇瞳猛地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冰冷的目光中,竟然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怨毒和贪婪!
下一秒,黑蛇如同融化的墨汁,瞬间融入地牢入口那片更加浓重的阴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腥臭和令人心悸的阴冷。
“谁?!”柳元惊魂未定,猛地转身,灵力锁定地牢入口!
柳凝霜缓缓收回手指,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缓缓转过身。
地牢入口的阴影里,一个纤细瘦弱、穿着沾满泥污的柳家侍女服饰的身影,正扶着冰冷的石壁,瑟瑟发抖地站在那里。
是柳嫣然。
她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嘴唇毫无血色,被冻得发紫。原本娇俏的脸蛋上布满了污泥和泪痕,一双曾经充满骄纵的大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茫然和…一种如同受惊小兽般的脆弱。她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仿佛随时会倒下。
“嫣…嫣然小姐?”柳元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本该在族比失败、被废去修为后关押在柳家后山别院的少女。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穿着侍女的衣服?
柳凝霜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锁定了柳嫣然。她看着柳嫣然那惊恐无助、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她微微敞开的领口处露出的、白皙脖颈上几道新鲜的、如同被细小利爪抓挠过的淡淡红痕…还有,她那双紧握在身前、沾满泥污的手,指甲缝里,似乎残留着一点点…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泥土?
“姐…姐姐…”柳嫣然似乎被柳元的声音吓到,身体猛地一缩,如同受惊的兔子,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声音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恐惧,“救…救我…有…有蛇…好大的黑蛇…追我…好可怕…”
她一边哭诉着,一边下意识地用沾满泥污的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里还残留着被冰冷蛇躯缠绕的恐惧。
柳凝霜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腕间的溯光戒,在柳嫣然出现的瞬间,曾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戒面那道暗红细线似乎想要指向她,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归于沉寂。
地牢内,柳洪的尸体迅速冰冷,胸口破开的黑洞无声地流淌着黑血。
柳嫣然在阴影中瑟瑟发抖,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恶臭、阴冷和…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
柳凝霜的目光,缓缓从柳嫣然紧捂胸口的手,移向她沾满暗红色泥土的指甲缝,最后,投向地牢入口外那片被雨水笼罩的、更加深邃的黑暗。
黑蛇…暗红色泥土…矿洞…
一个冰冷的名字瞬间划过她的脑海——柳家废弃的西山矿洞!那里,正是柳嫣然之前被罚去“思过”的地方!也是…韩枭之前带人强破禁地密道、试图染指的地方!
“来人!”柳凝霜的声音冰冷,打破了地牢内死一般的寂静,“将嫣然小姐…‘请’回她的房间,好生‘照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另外…”她的目光转向柳元,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召集暗卫营所有能动的人!随我去西山矿洞!现在!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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