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3年10月)
登州城头,深秋的寒风己带着刺骨的凉意。陈远站在新修复的瞭望台上,目光焦灼地投向东南海面。
盐船队南下己近一月,音讯全无。王石头和钱伯能否顺利抵达松江?沈万金是否可靠?能否换来足够度过寒冬的粮食?每一个问号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卫所衙门后院的粮仓,在消耗了巡抚拨来的三百石霉米后,再次显露出令人心慌的仓底。
虽然新开垦的土地上,耐寒的荞麦、萝卜等作物顽强地冒出了稀稀拉拉的绿意,但这微薄的产出,远不足以支撑日益庞大的人口。
就在这粮食压力如同乌云般笼罩登州卫之际,一个比粮食危机更紧迫、更汹涌的浪潮,从西北方向席卷而来——流民!
最初只是三三两两,如同迁徙的孤雁。很快,便汇成了溪流,继而如同决堤的洪水!
成千上万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眼神空洞绝望的流民,如同被无形鞭子驱赶的蝗群,沿着残破的官道、荒野小路,漫山遍野地涌向登州城外!
他们大多来自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的陕西、河南!旱魃肆虐,蝗虫蔽日,官府催逼如狼似虎,易子而食的惨剧己非传闻。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一路向东,向着传说中靠海、或许能有条活路的登莱之地蹒跚而来。
登州城外,迅速聚集起黑压压的人群。哭声、哀嚎声、孩子撕心裂肺的啼哭声混杂着绝望的乞求:
“老爷…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娃儿快饿死了…求求你们…”
“给条活路吧…做牛做马都行…”
城墙上的卫所兵们握紧了刀枪,手心却全是冷汗。
看着城下那无边无际、如同枯木般晃动的人头,看着那一双双因饥饿而泛着绿光的眼睛,恐惧感在士兵心中蔓延。
这么多人!一旦失控,登州城顷刻间就会被这股绝望的洪流冲垮、吞噬!
卫所衙门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军官们争论不休:
“大人!不能开城门啊!这…这怕是有好几千人!咱们那点粮食,自己都不够吃!”
“是啊大人!让他们进来,非但养不活,还会引发大乱!抢粮、暴动…后果不堪设想!”
“可…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在城外吧?这…这有伤天和啊!”
王石头刚从城头巡视回来,脸色铁青:“大人,情况很糟!流民里混杂着不少青壮,眼神不对,像是在串联!再不想办法,恐怕…恐怕要出事!”
陈远紧闭双目,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开城门是死路,不开城门,看着数千人活活饿死冻死在眼前,同样是死局,而且会彻底摧毁登州卫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军心民心!
更可怕的是,一旦流民绝望中暴动或被有心人煽动,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破局!必须化灾为力!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是决绝的光芒。恐惧和犹豫解决不了问题,唯有以非常之策,行非常之事!
“传令!”陈远的声音斩钉截铁,压过了所有的争论。
“第一,立刻在城外设立粥棚!就用最稀的粥,掺上野菜、麸皮!告诉所有人,想活命,就得守规矩!敢哄抢、敢闹事者,杀无赦!让赵西海(盐工总管)带人维持秩序,盐工们老实本分,由他们出面,比士兵拿刀更有说服力!”
“第二,张贴告示!不,用大嗓门的士兵,给我对着城外喊!颁布《登州卫垦荒安置令》!”
他口述,由书吏迅速记录成文:
“告登莱流离父老书:
一、 垦荒令:凡自愿加入登州卫垦荒者,每丁(成年男丁)授无主荒地三十亩!免赋税三年!所垦之地,三年后归其耕种,卫所仅收定额田赋!
二、 工坊盐场募工:壮丁可应募入工坊(铁匠、木匠、火药坊)或盐场劳作!日酬:盐半斤!或等值口粮!
三、 老弱安置:老弱妇孺,可入织造坊纺纱织布、缝补衣物、或协助炊事、清理。按劳换取盐粮糊口!
西、 严律:入我登州卫,需遵卫所法度!安分守己,勤劳耕作,守望相助!若有作奸犯科、煽动滋事、通匪资敌者,严惩不贷!”
这道《垦荒令》的核心,是用“土地”和“劳动换生存”作为诱饵,将无序的流民转化为有序的生产力!授田是长远希望,工坊盐场则是立即可得的生存保障。
用盐作为硬通货支付报酬,既缓解了粮食压力,又牢牢将流民绑定在登州卫的经济链条上。
命令下达,登州卫的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粥棚迅速在城外空地支起,虽然锅里是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但对于濒死的流民而言,无异于琼浆玉液!
在赵西海带着一群同样曾是流民或底层出身的盐工维持下,在士兵刀枪的震慑下,混乱的人群被艰难地疏导成几条长队,绝望的哀嚎暂时被吞咽食物的声音取代。
明末钢铁枭雄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明末钢铁枭雄最新章节随便看!士兵们用尽力气将《垦荒令》的内容一遍遍喊出。
起初,流民们麻木地听着,眼中满是怀疑。授田?免赋?日酬盐半斤?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怕不是骗他们做苦力,然后随意打杀吧?
然而,当看到粥棚里真的在施粥,看到维持秩序的盐工(同样穿着破旧但气色尚可)在耐心解释,看到卫所士兵虽然戒备但并未随意砍杀,一些走投无路、心思活络的人开始动摇了。
一个身材高大、骨架粗壮但同样面黄肌瘦的汉子挤到队伍前列,他身后跟着几十个同样青壮的流民。
他叫张栓柱,本是陕西边军的一个小旗,家乡遭灾,上官克扣粮饷,又得罪了人,不得己带着同乡逃了出来。他有些见识,也更有胆魄。
“大人!”张栓柱对着城头负责喊话的军官抱拳,声音沙哑但洪亮,“告示上说的,可是当真?真有三十亩地?干活真给盐?”
城头的军官认得陈远亲兵队长王石头,连忙示意。
王石头闻讯赶到城垛边,看着张栓柱和他身后那群眼神里带着一丝希冀和更多警惕的青壮。
“自然当真!”王石头朗声道,指着远处己经开始丈量、插下木桩标记的大片荒地,“看见没?那都是无主荒地!只要你们肯卖力气开出来,头三年一粒粮税不用交!三年后,那块地就是你们安身立命的根本!至于盐?”
王石头解下自己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袋,倒出一小把白花花的盐粒,“看清楚了!登州卫靠海晒盐,不缺这个!只要你肯下力气,就有盐拿!有盐,就能换粮,就能活命!”
白花花的盐粒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烁着的光泽!对于饱尝淡食之苦、深知盐之贵重的流民来说,这比空洞的承诺有力百倍!
张栓柱死死盯着那盐,又看了看远处标记的荒地,再回头看看身后这群跟着他一路逃荒、快要撑不下去的同乡兄弟,猛地一跺脚:“干了!与其饿死冻死,不如信陈大人一回!搏条活路!”
他转身对着身后黑压压的人群吼道:“乡亲们!陈大人给了咱们活路!有地种!有盐拿!愿意跟着我张栓柱留下来垦荒卖力气的,站过来!”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张栓柱这个领头羊一站出来,加上那实实在在的盐粒诱惑,流民队伍中压抑的求生欲瞬间被点燃!
“我!我报名垦荒!”
“我去盐场!我有力气!”
“我婆娘会织布!我们去织造坊!”
……
如同堤坝被冲开了一道口子,汹涌的人流开始朝着登记造册、分配任务的卫所吏员方向涌去。秩序一度有些混乱,但在赵西海盐工队的疏导和士兵的弹压下,逐渐稳定下来。
陈远站在城头,看着城下这从绝望混乱转向有序忙碌的景象,心中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弛。
危机暂时化解,更庞大的劳动力被吸纳进来。他看到了张栓柱那批人,眼神锐利,带着一股子军伍的悍气,是极好的兵源和垦荒骨干。
“石头,”陈远吩咐,“那个张栓柱,和他带来的百十号人,单独编成一营,就叫‘垦荒营’!授田优先选靠近水源的好地。让他暂代营头!告诉他,垦荒营干得好,以后就是登州卫的屯田基干,优先授田,优先补充口粮!”
“是,大人!”王石头领命。
接下来的日子,登州城外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劳动营。
垦荒营在张栓柱带领下,如同锋利的犁铧,划开沉睡的荒地。工坊区和盐场迎来了大批壮劳力,效率陡增。织造坊里,老弱妇孺们摇动纺车,织机声第一次在登州卫的夜晚连绵响起。
虽然粮食依旧紧张,但每个人都在为活下去、为那渺茫却真实的希望而劳作。
【叮!成功化解大规模流民危机,以工代赈,吸纳转化流民劳动力,稳固统治基础。】
【‘流民归心’光环激活:大幅提升流民对宿主势力的认同感与归属感,降低暴乱风险,提高劳动效率与忠诚度!】
【十月统计:成功吸纳并安置流民 1200 人!其中壮丁700人(垦荒营400,工坊盐场300),老弱妇孺500人(织造、杂役等)。势力人口显著增长!】
【势力值+2000!】
系统光幕在陈远眼前展开。
看着那1200人的数字,陈远心中既感沉重,又有一丝欣慰。这1200张要吃饭的嘴是巨大的负担,但更是登州卫未来发展的根基!
他们开垦的土地,他们生产的盐、铁器、布匹、火药,将是支撑登州卫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并壮大的基石。
“盐船…快回来吧。”陈远再次望向东南方,喃喃自语。
垦荒令稳住了人心,但真正要喂饱这上万军民(原有+流民),支撑起庞大的建设计划,江南的粮食,是登州卫能否熬过这个寒冬的关键!
深秋的海风,带着咸腥和未知,吹拂着他坚毅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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