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宏大的宣告在他意识中回响，可下一瞬，视野中那片覆盖一切的蓝色数据流，连同那个充满冰冷科技感的战术界面，毫无预兆地闪烁了一下，便彻底熄灭。
如同断电。
黑暗，重新吞噬了他的视野。
紧随而来的，是迟滞了片刻的、足以将人彻底撕碎的剧痛。
轰！
痛觉的洪流冲垮了他由系统带来的那片刻绝对冷静，全身的每一处伤口都在同时尖叫。
后背被粗糙地面摩擦，烧焦的皮肤下，血肉模糊。肋骨断裂的尖端，随着苏小米每一次拖拽的动作，都狠狠刺向他的肺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的腥甜。内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扭曲，绞痛阵阵。
刚才那短暂的、掌控一切的感觉，那冰冷的、超脱于肉体的视角，难道只是一场梦？
是濒死前，大脑分泌物制造出的最后幻觉？
纪星河的意识在剧痛中摇摇欲坠，几乎要沉入那片的、可以终结一切痛苦的昏黑。
“别睡！”
苏小米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带着哭腔，却又无比用力。
“不准睡过去！你说的，活下去！”
她停了下来。
纪星河被平放在冰冷的积水里，浑身一激，涣散的意识被拉回少许。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个瘦弱的轮廓跪在他身边。
刺啦——
是布料被撕开的声音。
苏小米没有哭泣，也没有慌乱。她低着头，沉默地、用力地将自己身上那件还算干净的T恤下摆，撕下来一条又一条。
她的动作笨拙，甚至有些粗暴，但在昏暗中，却有一种令人心安的秩序感。
她小心翼翼地绕开他手臂上最深的那道创口，用布条为他几处仍在大量渗血的烧伤和割伤做着最基础的包扎。布条很快被染红，她就再撕一条，覆盖上去，用力勒紧。
她成了他暂时的依靠。
纪星河看着她沾满自己血污的双手，还有那张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却写满了专注的脸，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谢谢。”
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牵动着喉咙的伤口。
苏小米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她没有抬头，只是用更大的力气，打好最后一个结。
然后，她将纪星河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瘦削的肩膀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半拖半架地弄起来。
“你救了我。”她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地传进纪星河的耳朵里，“现在换我了。”
纪星河的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沉重无比。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他们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活下去。
苏小米搀扶着他，踉踉跄跄地向着通道深处走去。
通道内幽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霉菌和某种化学品混合的刺鼻气味。
墙壁与天花板上，盘踞着无数粗大扭曲的管道，表面的锈迹在黑暗中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深褐色。不知名的液体从管道接缝处渗出，一滴，一滴，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虫群末世：钢铁堡垒纪元 砸在下方的积水中，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回响，在这死寂的地下空间里，传出很远。
远方，传来隐约的风声，那是从某个破损的通风口灌入的。
风声里，夹杂着虫群那特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
强烈的幽闭感和未知的恐惧，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
纪星河的头靠在苏小米的肩窝，能闻到她发丝上残留的、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只是现在，这股香味与硝烟、血腥和汗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这古怪的气味，却是这片地狱里，唯一能证明“日常”与“文明”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为了守护住这份最后的证明，也必须活下去。
求生的意志，在他的身体深处，重新凝聚。
他能感觉到，身体里多了一点什么。
不是错觉。
就在那股冰流冲刷过的地方，有一缕微弱却坚韧至极的能量，盘踞在他的脊柱里。它无法治愈他的伤势，却在他的意识即将被剧痛淹没时，牢牢地守护着最后一丝清明。
沙……沙沙……
身后，传来了挖掘声。
很清晰。
是工作室废墟的方向。
那些虫子，正在挖掘坍塌的入口，它们没有放弃。
纪星河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侧耳倾听，凭借着超常的听力，估算着声音的来源与距离。
一百五十米……一百二十米……
最多不过一百米！
它们很快就会追上来！
“快！”纪星-河催促道。
苏小米不用他说，也听到了那催命般的声音，她咬着牙，几乎是拖着纪星河在奔跑。
两人跌跌撞撞，冲过一个拐角。
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左边和右边，都是同样深邃、同样黑暗的通道，看不见尽头。
该走哪边？
一个错误的选择，就可能让他们闯入死路，或者某个恐怖的虫巢。
就在他们停下脚步，犹豫不决的瞬间，从右边的通道深处，传来了一阵有别于身后挖掘声的、全新的动静。
悉悉索索……
那声音细碎，密集，而且移动速度极快。
绝不是镰爪迅猛虫那种沉重的脚步声。
是另一种，未知的虫子。
身后是追兵，前方是未知的威胁。
他们被夹在了中间。
苏小米的呼吸都停滞了，她扶着纪星河，一动也不敢动，脸上满是绝望。
就在这时，纪星河的右眼视网膜，毫无征兆地，轻轻闪烁了一下。
一点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蓝光一闪而逝。
紧接着，一个针尖大小的、代表着警示的红色光点，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那光点，精准地悬浮在右侧岔路口的黑暗深处，还在微微地闪动。
光点的旁边，一行比之前战术界面小了无数倍的、几乎是半透明的注释文字，缓缓浮现。
【未知敌对生物】
纪星河的瞳孔，骤然收缩。
系统。
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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