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在咖啡厅门口停顿了三秒，调整呼吸。他讨厌相亲，但这次无法拒绝——王阿姨是他母亲二十年的老同事，退休前还是市局法医处的主任。
"最后一次。"他对自己说，推开了玻璃门。
靠窗位置坐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正整理着衣领。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侧脸，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比王阿姨发的照片上更生动，也更…紧张。林昭注意到她面前那杯咖啡己经喝了一半，杯沿沾着淡淡的口红印。
"夏小姐？"
姑娘猛地抬头，咖啡杯晃动了一下。她的眼睛很大，瞳孔在光线照射下呈现出浅棕色，像秋日里清透的琥珀。
"林…林警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叫我林昭就好。"他拉开椅子，刻意放轻动作——这姑娘紧张得像只随时会逃跑的兔子。
落座时，林昭快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环境：出入口两个，监控摄像头覆盖主要区域，靠窗位置相对私密。职业病，改不掉。
"抱歉，临时有个会。"他解开袖扣，注意到姑娘的目光落在他手腕的旧表上。这块表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表带是新换的。
点单时，林昭故意要了份甜点。那姑娘说"美式就好"时根本没看菜单，指节都捏得发白了。甜食能缓解紧张，审讯室里常备巧克力就是这个道理。
"夏小姐是作家？"他选择了一个安全话题。
"啊…算是吧。"她的手指在杯沿画圈，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没有花哨的美甲，"给杂志写专栏，偶尔写点小说。"
林昭微微点头。王阿姨给的材料里提过，这姑娘去年出了本爱情小说。他昨晚特意去书店翻了翻，文笔细腻，有种特别的洞察力。
"出版过吗？"
"去年出了一本…"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爱情小说。"
"写作时需要做很多调研吗？"他问了个实际的问题。
姑娘明显愣了一下，睫毛快速眨动："有的题材需要。比如上次写医院场景，我专门去急诊科待了一整天。"
林昭端起咖啡杯，掩住嘴角的弧度。很少有人能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让他感到…有趣。这姑娘谈起专业领域时，眼中的怯意会被一种专注的光彩取代。
"刑侦题材呢？"他放下杯子，"如果有需要，可以来警局取材。"
她的耳尖瞬间变红，像初春的樱花苞。林昭意识到这个邀约听起来有多像搭讪，正要解释，手机响了。
"城南碎尸案，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张岩的声音带着兴奋，"确认是连环案第三起！"
"保护好现场，我半小时后到。"
挂断电话，林昭看向对面。夏沐正低头戳着那块提拉米苏，叉子尖沾了一点奶油，悬在空中要掉不掉。一个荒诞的念头闪过——他想伸手接住那滴奶油。
"抱歉，又有工作了。"他起身结账，突然不想就这样结束。
小本子是现场记录用的，他撕下一页写下电话号码："我的电话。"笔迹比平时工整许多。
"如果有需要…"林昭顿了顿，"取材或者…其他事。"
走出咖啡厅，盛夏的热浪扑面而来。赶往现场的路上，他心里多了个身影，那个叫夏沐的作家姑娘，身上有种矛盾的特质：羞涩又敏锐，像本装帧朴素却内容深刻的书。
案发现场的血腥味冲散了咖啡厅的记忆。首到凌晨三点，当技术科同事都累得东倒西歪时，张岩凑过来："相亲怎么样？"
林昭正在翻看尸检照片，头也不抬："什么相亲？"
"得，又黄了。"张岩见怪不怪，"王主任给你介绍那个作家姑娘…"
手机震动打断了对话。一条陌生号码短信："抱歉，我还没准备好开始一段感情。"
林昭盯着屏幕看了五秒，保存了这个号码。备注时，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片刻，最终只输入了一个字："沐"。
果然太多情绪会影响判断，他只是简短的回复："理解。再会。"
三天后结案报告会上，局长拍着林昭肩膀说"该考虑个人问题了"。他低头整理文件，眼前闪过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那块没吃完的提拉米苏，不知道她有没有尝第二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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