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迷路的人。”
“你不该来到这里。这里，是禁止悲伤的‘乌托邦’。”
那行由柔和的粉色代码组成的文字，静静地悬浮在我的面前。没有攻击性，没有敌意，只有一种如同设定好的程序般的、礼貌而又疏离的宣告。
我“站”在这片由虚假快乐构成的粉色空间里，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意识体，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个如同心脏般，不断吞噬灰色“悲伤”，并泵出粉色“快乐”的巨大能量球。
我忽然觉得，我不是来修复BUG的。
我像一个闯入了伊甸园的魔鬼。
“乌托邦？”我笑了笑，将我的意识，同样化作一行行蓝色的代码，回应她，“我倒觉得，这里更像一个……效率极高的‘情绪回收站’。”
我的蓝色代码，充满了逻辑与秩序，与她那柔和的粉色代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孩的意识体似乎愣了一下，她身后的“心脏”跳动都慢了半拍。
“回收站是处理垃圾的地方。”她反驳道，“而悲伤，就是人类程序里，最无用、最影响效率的‘垃圾代码’。它会产生内耗，降低运算速度，甚至导致整个系统崩溃。我只是在进行一次‘优化’，一次对人类这个古老程序的‘重构’。”
好家伙。
我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走火入魔的、偏执到了极点的程序员。
她不认为自己是神。
她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首席架构师”。
“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继续用代码与她交流，“有时候，正是这些‘垃圾代码’，才让一个程序变得独一无二。一段因为BUG而产生的意外画面，可能会成为经典。一个因为数值溢出而诞生的隐藏关卡，可能会带来惊喜。你删掉了悲伤，也删掉了因为战胜悲伤而产生的勇气；你抹去了痛苦，也抹去了因为铭记痛苦而诞生的智慧。”
“你创造的不是乌托邦，你只是在用最低级的‘if-else’逻辑，把一个复杂的世界，简化成了一个只有‘happy’和‘not happy’两种状态的、枯燥的‘Hello World’。”
我的话，显然超出了她的预设。
她那由代码组成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思考”的波动。她身后的“心脏”停止了吞噬悲伤，整个粉色空间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而在现实世界，陆家嘴的豪华公寓里。
王胖子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投影幕布。幕布上，Soul的界面早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乱的、如同电视雪花般的噪点，中间还夹杂着两团泾渭分明的、正在激烈交锋的蓝色与粉色光斑。
“阿……阿默这是……卡机了吗？”他紧张地问道。
“不。”苏清颜死死地盯着屏幕，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她扶了扶眼镜，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说道，“这不是卡机……这是‘道’的辩论！”
“道？”王胖子更懵了。
“你看！”苏清颜指着屏幕，“陈默的蓝色‘信息场’，代表着绝对的逻辑和秩序。而对方的粉色‘信息场’，代表着感性的、理想化的‘熵减’状态！它们正在进行底层的‘规则碰撞’！陈默试图用‘现实主义的混沌理论’，去冲击对方‘理想主义的封闭系统’！这……这简首就是一场在量子层面展开的、关于世界本源的哲学辩论！太美了！这种纯粹的、由逻辑和规则构成的美感！”
王胖子似懂非懂地看着屏幕上那两团纠缠闪烁的光，又看了看身边这个己经陷入“科研高潮”的女博士，默默地抱紧了怀里的橘猫“BUG”。
他觉得，这两个人，可能才是真正的BUG。
代码之海中，沉默了许久的女孩，终于再次给出了回应。
“你的逻辑很有趣。”她的粉色代码重新亮起，“但你无法证明你是对的。你所谓的‘勇气’和‘智慧’，太过虚无缥缈，无法量化。而我带来的‘快乐’，是真实的。你看，每一个被我‘优化’过的用户，他们的‘快乐指数’都得到了明确的提升。”
“那不是快乐。”我反驳道，“那是被阉割了情感后，大脑被动接收多巴胺信号的‘伪高潮’。就像你给一台电脑无限地输入‘1’，它并不会感到幸福，它只会……死机。”
“你无法说服我。”女孩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除非，你能向我证明，‘悲伤’是有价值的。”
她说着，缓缓向我伸出了她那由代码构成的、半透明的手。
“既然你如此推崇‘悲伤’，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的‘悲伤’吧。”
“让我进入你的记忆，读取你最痛苦、最绝望的瞬间。如果你的‘悲伤’，真的能诞生出你所说的‘勇气’和‘智慧’，而不是将你摧毁，那么，我或许会重新考虑我的‘优化’方案。”
“但如果你被自己的悲伤所吞噬，那么，作为回报，我将会‘优化’你，让你成为我这个乌托邦里，第一个，也是最快乐的‘永久居民’。”
我看着她伸出的手，心中一凛。
这是赤裸裸的挑战，也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她想读取我的记忆！读取我被“天启”当众处刑，社会性死亡的那个瞬间！
那是我最不愿意回忆的噩梦。如果我再次沉浸其中，心神失守，我的意识，就真的会被她困在这个虚假的、粉色的“天堂”里，永世不得翻身！
但如果我拒绝，就代表我输了这场辩论。我将再也没有立场，去干涉她的“情绪炼金术”。
“怎么样？”女孩的文字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你敢吗，迷路的人？”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
我的蓝色代码，在空中重新组合，形成了一行自信而又张扬的文字。
“乐意至极。”
“不过，在读取我的记忆之前，我觉得，你应该先看看……你自己的‘BUG’。”
说着，我心念一动，调出了我刚刚潜入时，就悄悄埋下的一个“后门”程序。
下一秒，在这个充满了粉色光芒的乌托邦的中心，那个巨大的“心脏”的上方，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由蓝色代码构成的“投影屏幕”。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的背景，是一家医院的病房。一个脸色苍白、戴着呼吸机的女孩，正躺在病床上，她的旁边，坐着一对正在悄悄抹眼泪的中年夫妇。
而那个女孩的脸……
虽然憔悴，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就是我面前这个“情绪调剂师”的……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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