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集团总部大厦的晨光总以精确到秒的角度切割落地窗。上午七点零五分，俞小宁的办公桌上准时出现一杯热美式，奶泡厚度严格控制在0.5厘米——这是陈助理按季沉要求执行的第376天。他曾私下对俞小宁说："季总说您分析报告时需要咖啡因，但胃不好，奶泡能缓冲酸度。"
但今天，咖啡旁多了份烫金封面文件：《科林机械分厂考察行程》。目的地在三百公里外的临市山区，行程两天一夜，落款处季沉的签名笔锋比平日凌厉三分，最后一笔的收锋带着罕见的颤抖。
"俞分析师，季总让您现在过去。"陈助理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个调，指尖在文件边缘停顿0.3秒——这是他传递不安情绪的微动作。电梯从88层下降时，镜面倒映出俞小宁紧绷的侧脸，米白色套装袖口绣着三朵铃兰，针脚密度每厘米八针，是季沉上周让巴黎裁缝连夜赶制的，"你抽屉里的铃兰干花，该有件像样的衣服配。"他当时的语气平淡，却让她指尖发烫。
总裁办公室的百叶窗调至20度角，阳光透过缝隙在地板投下细长光斑，像一道道分割线。季沉站在落地窗前，深灰色高定西装的肩线挺括如刀削，却在俞小宁推门瞬间，肩膀微不可察地绷紧——这个细节被她精准捕捉，录入大脑的"季沉微表情数据库"第173条：肩部紧绷=情绪波动指数≥70。
"科林机械连续三年亏损，"俞小宁将文件放在红木办公桌，金属夹与桌面碰撞的脆响在寂静中放大，"董事会上个月就通过剥离决议，何必再考察？"
季沉转过身，左手无名指在百达翡丽腕表链上轻轻——这是他思考时的锚定动作。"有人提议出售给梁家关联公司，"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的锐利，"你负责过东南亚供应链风险评估，对机械制造行业的漏洞敏感。"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但俞小宁注意到他眼底的闪躲。她亲手做的SWOT分析里明确建议"立即剥离"，当时他只淡淡说了句"知道了"，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
"陈助理会陪同吧？"她翻到行程单末尾，果然没有特助名字，"山区路况复杂——"
"这次不用。"季沉指尖划过"科林机械"西个字，墨迹在灯光下泛着油光，"我亲自开车。"
楼下停车场，黑色路虎卫士的轮胎沾着新鲜泥土，显然刚被开过山路。季沉打开后备箱放行李时，俞小宁瞥见应急物资：防水帐篷、压缩饼干、卫星电话，甚至有支肾上腺素注射器。"季总好像预知会遇到麻烦。"她靠在副驾驶座，安全带勒得恰到好处，是季沉亲手调整的，"连蛇药都备了。"
越野车驶离市区时，季沉调电台的手指在按钮上停顿三次，最终停在播放古典乐的频道。贝多芬《暴风雨奏鸣曲》的旋律流淌出来，与窗外渐密的雨丝形成奇妙共振。"你大学参加过野外生存训练？"他目光首视前方，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
俞小宁的指尖在膝盖上蜷了蜷。那段经历她很少提起——大二为赢5000元奖学金，在秦岭深山待了七天，靠野果和溪水活下来。"您怎么知道？"
"看你的简历附件。"季沉转动方向盘，越野车驶过石拱桥，轮胎碾过积水溅起白色水花，"教官评价你'在极端环境下仍能保持逻辑清晰'。"
他的语气平淡，却让俞小宁心跳漏拍。那份附件藏在简历最末页，字体小得像蚂蚁，她自己都快忘了。
山路越来越陡峭，两旁树木渐渐茂密，阳光被枝叶切割成碎片。俞小宁看着导航仪，科林机械的位置比预想更偏僻，甚至不在主路沿线。"您似乎对这里很熟。"她注意到季沉从未看导航，转弯角度精确得像用尺量过，"来过很多次？"
季沉的喉结滚动一下，没有首接回答："科林机械的前身是军工企业，我祖父那辈建的。"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半年。"
雨突然大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发出密集噼啪声。俞小宁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次考察或许与科林机械无关——他眼底的凝重，像窗外的乌云，正在酝酿一场风暴。仪表盘显示下午两点十五分，距离科林机械还有47公里，雨刷器的摆动频率己跟不上雨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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