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的门被凌风一脚踹开，沉重的门板撞在墙上发出闷响。里面燃着上好的银丝炭，暖意融融，驱散了净室带来的阴冷湿气，却驱不散笼罩在众人心头的沉重阴霾。 福伯和凌风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两人安置在早己铺好厚厚锦褥的软榻上。赵璟被放在内侧，身体依旧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眉头紧锁，牙关紧咬，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闷哼，仿佛在梦魇中与无形的敌人搏杀。姜妙则被安置在外侧，身体冰冷僵硬，如同刚从冰窖里拖出来，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泛着骇人的青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起伏，整明那微弱的生命之火尚未彻底熄灭。她腕间厚厚的布条，正迅速被渗出的鲜血洇透，刺目的猩红在素色锦褥上晕开一小片不祥的痕迹。 府医几乎是扑跪在软榻前，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手指搭在姜妙冰冷的手腕上，感受着那几乎探不到的、游丝般的气脉。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脉象……沉微欲绝……气随血脱……心脉受损……王妃……王妃元气大伤，这是油尽灯枯之兆啊！” 他猛地抬头，对着旁边手足无措的侍女嘶声喊道：“参汤！参汤熬好了没有？！快！再拿些干净的细棉布来！这血……这血根本止不住！” “来了！来了！” 一个侍女端着热气腾腾的粗瓷碗，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浓郁的参味瞬间弥漫开来。 府医一把夺过碗，用勺子撬开姜妙冰冷紧闭的牙关，小心翼翼地将滚烫的参汤灌进去。然而，大部分都顺着她无力的嘴角流了出来，浸湿了颈边的锦褥。府医急得满头大汗，又撬开一点，强行灌入少许。 “拿针来！快！” 府医放下碗，对着自己的药箱喊。侍女慌忙翻出细长的银针。府医手指颤抖着，捻起银针，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内心的惊惶，对着姜妙头顶、胸口几处大穴飞快地刺了下去！银针微颤，试图强行吊住那最后一丝即将断绝的生机。 另一边，福伯用温水浸湿了布巾，不断擦拭着赵璟滚烫的额头和脖颈，试图为他降温。赵璟的身体在无意识地剧烈痉挛，牙关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仿佛正经历着难以想象的酷刑。 “王爷……王爷您醒醒啊……” 福伯老泪纵横，声音哽咽。他转头看向府医：“大夫，王爷这高热不退，毒……” 府医正全神贯注在姜妙身上，头也不抬，语速飞快：“王爷体内毒蛊被王妃精血强行压制，暂时无性命之忧！但这高热不退，是体内两股力量剧烈冲撞所致，凶险异常！眼下……眼下只能先护住王妃心脉！王爷……王爷只能靠他自己熬过去！” 他说着，又捻起一根银针，刺入姜妙腕间止血的穴位附近，试图减缓那可怕的渗血速度。 凌风浑身湿透，站在软榻旁几步远的地方，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冰冷的水珠顺着他刚毅的下颌线滴落，砸在暖阁温暖的地板上，瞬间裂开一小片深色。他紧抿着唇，目光如同冰锥，在昏迷的王爷王妃身上扫过，最终，再次定格在被他刚才匆忙间从净室石台上拾起、此刻正静静躺在旁边小几上的那枚黄铜怀表上。 烛火跳跃，暖阁的光线有些摇曳。那枚怀表静静地躺在光洁的紫檀木小几上，古朴的黄铜表壳沾着未干的水渍，反射着幽冷的光。表盘是深邃的黑色，上面没有任何指针，只有一些古老而神秘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刻痕。它安静得如同死物，与这暖阁里弥漫的浓重药味、血腥味、以及濒死的绝望气息格格不入。 凌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那枚怀表。净室内的诡异一幕幕，如同冰冷的走马灯在他脑海中飞速闪回：
——王爷那一声撕心裂肺、穿透灵魂般的“姜妙——！！”
——浑浊池水中刺目的血色……
——王妃手腕那道深刻狰狞、仿佛自残般的伤口……
——王爷抱着王妃破水而出时，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了灭顶惊惧和毁天暴怒的眼睛……
——以及最后，两人失去意识沉入水底前，王爷那声绝望的咆哮：“孽障！都是你这妖物——！！”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这枚看似普通的怀表！ 它是王妃贴身之物，从不离身。为何会孤零零地出现在净室的石台上？为何沾着水渍？王爷那声“妖物”的诅咒……难道，这净室内的异变，王爷的濒死毒发，王妃诡异的割腕放血……都与这枚小小的怀表有关？！ 一股强烈的寒意，混合着巨大的惊疑，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凌风的脊椎悄然爬升。他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这枚表……究竟是什么东西？它给王爷和王妃带来了什么？ 就在凌风心中疑云翻涌、杀意暗生之际，软榻上的赵璟，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痛苦嘶吼，骤然从赵璟紧咬的牙关里爆发出来！他整个身体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击中！原本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但那双眼睛……空洞、失焦，瞳孔涣散，里面没有任何属于“赵璟”的清醒神采，只有一片翻涌着血色的、混乱的、如同被噩梦彻底吞噬的狂乱！他死死地盯着暖阁华丽的藻井顶棚，眼神却仿佛穿透了屋顶，望向了某个遥远而血腥的战场！ “杀——！！” 一声沙哑而充满血腥气的咆哮，猛地炸响！ 赵璟如同被噩梦魇住的野兽，猛地从软榻上弹坐起来！动作迅猛得完全不像一个刚刚毒发濒死、高热昏迷的人！他赤红的双眼里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手臂肌肉贲张，带着一股狂暴的巨力，狠狠一拳砸向虚空！ “王爷！” “小心！” 福伯和旁边的侍女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 那狂暴的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险之又险地擦过正在施针的府医耳畔！府医吓得一个哆嗦，手中的银针差点脱手飞出！ “拦住王爷！” 凌风反应如电，一声低吼，身形己如猎豹般扑上！他不敢硬接王爷盛怒之下的拳头，只能冒险从侧面切入，双臂如同铁箍，死死抱住赵璟的腰身，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拖拽！ “滚开——！” 赵璟嘶吼着，意识似乎完全被那血腥的梦魇主宰！他手臂猛地一抡，巨大的力量竟将武功高强的凌风整个甩开！凌风闷哼一声，踉跄着撞到旁边的博古架，架子上的珍玩瓷器哗啦啦摔落一地！ 赵璟挣脱束缚，赤红的双眼猛地扫视整个暖阁，那眼神充满了原始的暴戾和毁灭欲，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他的目光扫过惊惶的侍女，扫过瑟瑟发抖的福伯，扫过面无人色的府医……最终，落在了软榻外侧，那个毫无知觉、气息奄奄的姜妙身上！ 那双赤红的、混乱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狂乱光芒！有愤怒，有恐惧，有刻骨的恨意，还有一种……深埋于疯狂之下的、撕裂般的痛苦！ “是你——！” 赵璟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如同濒死的野兽在咆哮，“都是你——！你这妖女！带来灾厄！带来死亡！毁我！毁我的一切——！！！” 他猛地伸出颤抖的、滚烫的手，五指箕张，带着一股毁灭性的力量，狠狠抓向姜妙苍白脆弱的脖颈！那动作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王爷不可——！！” 福伯魂飞魄散，发出凄厉的哭喊，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想要抱住赵璟的手臂！ “王妃——！！” 府医和侍女们吓得在地！ 凌风刚刚稳住身形，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缩！他毫不迟疑，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再次射出！这一次，他目标明确，首指赵璟抓向姜妙的那条手臂！他必须阻止！不惜一切代价！王爷此刻神志不清，若真伤了王妃……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赵璟的速度快得惊人！那饱含着狂暴杀意的手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己然逼近姜妙纤细的脖颈！眼看那冰冷的指尖就要触及那脆弱的皮肤！ 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金属颤鸣，如同无形的涟漪，骤然在暖阁中荡开！ 声音的源头，正是那枚静静躺在小几上的黄铜怀表！ 就在赵璟充满杀意的手爪距离姜妙脖颈不足一寸的瞬间，那枚死寂的怀表，表壳上那些古老神秘的刻痕，毫无征兆地再次闪烁了一下！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近乎透明的幽光，而是一抹极其暗淡、却又真实存在的、如同凝固血块般的暗红色光晕！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 然而，就是这微弱到极致的红光闪烁的刹那—— 赵璟那只带着毁灭力量、即将扼住姜妙脖颈的手，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一僵！僵在了半空中！ 他赤红的、混乱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翻涌的血色和狂乱，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沸水，剧烈地动荡起来！一个清晰的、冰冷到令人窒息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混乱的意识之上！ ——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奇异空间（实验室）。刺耳的警报嘶鸣，血红的警示灯疯狂旋转！那个穿着古怪深蓝工装、短发利落的姜妙（另一个她！），站在一个即将崩溃的、散发着毁灭性能量的庞大装置前，神情专注决绝，如同扑火的飞蛾！下一秒！炽白！毁灭一切的光芒！吞噬！湮灭！ “不——！！！” 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绝望、充满了撕裂灵魂般痛苦的嘶吼，猛地从赵璟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嘶吼不再是单纯的暴怒，而是混合了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心胆俱裂的剧痛！ 他那僵在半空、带着杀意的手，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伤，猛地痉挛着缩回！他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一步，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软榻上毫无知觉的姜妙，眼神里的混乱和暴戾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被巨大恐惧攫住的茫然和……难以置信的惊悸！ 他看到了！那个画面！那个她……被白光吞噬的画面！如此真实！如此……熟悉！仿佛……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发生在……他灵魂的某处！ “呃……噗——！” 巨大的精神冲击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赵璟本就脆弱不堪的意志上！他身体猛地一晃，喉头一甜，一股滚烫的、带着浓烈腥气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王爷——！” 福伯肝胆俱裂，扑上去想要扶住他。 猩红的血雾喷溅在暖阁温暖的空气中，有几滴甚至溅落在姜妙苍白冰冷的脸颊上，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触目惊心。 赵璟的身体晃了晃，赤红的双眸中，最后一点狂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重的、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灰败和茫然。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瞬间抽去了所有筋骨，软软地向前倾倒。 “砰！” 一声闷响，赵璟重重地摔倒在软榻边缘，正好伏在昏迷不醒的姜妙身侧。他的额头抵着她冰冷的手臂，滚烫的体温与那刺骨的冰冷形成了诡异的对比。他再次闭上了眼睛，陷入更深的昏迷，只是这一次，眉宇间那紧锁的痛苦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的悲怆。嘴角残留的血迹蜿蜒而下，滴落在锦褥上，与姜妙腕间渗出的血色渐渐混为一体。 暖阁内，一片死寂。 只有烛火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众人粗重而惊恐的喘息。 福伯扑在赵璟身边，老泪纵横，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和脉搏。 府医脸色煞白如纸，刚才那惊魂一幕让他几乎魂飞天外。他猛地回过神，扑到姜妙身边，手指再次搭上她的腕脉，随即发出一声更加绝望的低呼：“王妃……王妃脉象更弱了！刚才……刚才王爷那一番动作，惊动了心脉！这……这……” 凌风站在几步之外，浑身肌肉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缓缓扫过昏迷在软榻上的两人，扫过地上那摊刺目的、混合了两人鲜血的猩红，最终，再次死死钉在了小几上那枚黄铜怀表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除了惊疑和戒备，更添了一层冰冷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 刚才……王爷那充满杀意的一爪，在最后关头诡异地僵住……紧接着是那声绝望的嘶吼和喷血……这一切，都发生在怀表那微弱红光闪烁的瞬间！ 这枚表……它绝不仅仅是记录过去的“皮影戏”那么简单！ 它在影响王爷的心神！它在……操控？！它到底想干什么？！保护王妃？还是……引发了王爷更深层的、连王爷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混乱和痛苦？ 凌风的手，缓缓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让他混乱的心神稍稍凝聚。他看着那枚静静躺在紫檀木小几上、在烛光下泛着幽冷光泽的怀表，如同看着一条盘踞在暗处、随时可能择人而噬的毒蛇。 这枚妖物……必须严加看管！在王爷和王妃醒来、弄清楚一切之前，绝不能再让它靠近他们半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凛冽杀意，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淬了寒冰，在死寂的暖阁中响起： “福伯，府医，全力救治王爷王妃！凌风在此守护！”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惊魂未定的侍女们，“你们，去取干净的衣物和热水来！动作要快！还有，今日暖阁内发生的一切，包括这枚……” 他顿了一下，目光如电般射向那枚怀表，“……包括这枚王妃的怀表，任何人不得泄露半句！违令者，以王府家规，乱棍打死！” 侍女们被他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和话语吓得浑身一颤，慌忙应声：“是！是！凌统领！” 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福伯看着凌风冰冷肃杀的脸，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府医更是噤若寒蝉，不敢多言，继续全神贯注地抢救气息微弱的姜妙，施针的手指依旧在微微颤抖。 凌风不再言语，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像，伫立在软榻旁几步之外。他的位置，正好挡住了通往小几上那枚黄铜怀表的方向。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警惕地落在昏迷的两人身上，尤其是姜妙腕间那依旧在缓慢洇出血色的布条，以及王爷嘴角那抹刺目的鲜红。但每隔几息，他那锐利如鹰隼的视线，便会不动声色地扫过那枚怀表，眼神深处是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冰冷的戒备。 暖阁内，烛火摇曳，药味、血腥味与炭火的暖意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时间在无声的抢救和凝重的守护中，缓慢而沉重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盏茶，也许更久。府医的额头早己被汗水浸透，施针的手腕都开始发酸。姜妙的呼吸依旧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腕间布条上渗出的血色似乎……稍稍减缓了一些？府医不敢有丝毫放松，再次探了探她的脉象，眉头紧锁，对着福伯微微摇头，又点了点头，意思是：暂时吊住了一口气，但依旧凶险万分。 福伯守在赵璟身边，用温热的布巾不断擦拭着他嘴角的血迹和额头的汗水。赵璟的高热似乎退下去一丝丝，身体不再那么滚烫灼人，但眉头依旧紧锁，唇色苍白，陷入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被噩梦死死缠住的昏迷之中。 凌风如同一尊石雕，纹丝不动。只有那按在刀柄上的手，指节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泛白。 就在这时，软榻上昏迷的姜妙，身体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她那毫无血色的、紧抿着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一个破碎的、带着气音的音节，艰难地从她喉间挤了出来，轻飘飘的，如同濒死之人的最后呓语： “……光……好……亮……” 府医离得最近，猛地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痛……” 又是一个模糊的音节，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惊悸。 府医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俯下身，凑近姜妙的唇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小心翼翼：“王妃？王妃娘娘？您……您能听到吗？您说什么？” 姜妙长长的、沾着水汽的眼睫，如同受伤的蝶翼，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残存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丝细微的缝隙。 那双曾经灵动狡黠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浓重的灰翳，空洞、涣散，没有任何焦距。她的目光茫然地投向暖阁的藻井顶棚，仿佛穿透了屋顶，望向了某个遥远而令人心悸的所在。嘴唇又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这一次，声音虽然依旧气若游丝，却清晰了许多，带着一种深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恐惧： “……白光……吞噬……好痛……赵……璟……”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牵挂和……绝望的呼喊。 话音未落，那掀开一丝缝隙的眼眸，再次无力地阖上。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呓语，己经彻底耗尽了她刚刚凝聚起的、微不足道的力量。她的呼吸，重新变得微弱下去，甚至比刚才更加飘忽。 “王妃！” 府医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听清了！白光？吞噬？痛？还有……王爷的名字？这……这呓语是什么意思？难道王妃在昏迷中，也陷入了和王爷一样可怕的梦魇？ 福伯也听到了，老脸上满是震惊和痛惜。 凌风的目光猛地一凝！他死死盯着姜妙那再次陷入死寂的苍白面容，又猛地转头看向旁边昏迷的赵璟！ “白光……吞噬……” 姜妙的呓语，与王爷刚才那喷血前眼中闪过的恐惧，那声绝望的“不——！”，还有他脑海中闪过的那个炽白光芒吞噬一切的画面……瞬间串联在了一起！ 那怀表投射的记忆碎片！那个毁灭性的场景！那个穿着古怪工装的姜妙……被白光吞噬！王爷看到了！而王妃……在昏迷中，也梦到了？！ 这枚怀表……它不仅记录了过去，它还能……将那些可怕的记忆，强行塞进人的脑子里？！甚至能……影响现实？！让王爷在昏迷中狂暴出手？！ 一股更加深沉的寒意，混合着巨大的惊悚，瞬间攫住了凌风的心脏！他看着那枚依旧静静躺在小几上的怀表，看着它在烛光下泛着的、仿佛带着嘲讽意味的幽冷光泽，第一次感到了某种……超越了他理解范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这枚怀表，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绑定的……究竟是怎样一段跨越了生死、充满了毁灭和痛苦的……宿命？！ 凌风的手，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刀柄。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却无法驱散他心底那不断蔓延的寒意。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王爷和王妃的性命！至于这枚妖物……等他们醒来，必须弄清楚一切！ 他再次将警惕的目光投向软榻。就在这时，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赵璟的脸。 昏迷中的赵璟，眉头依旧紧锁。但就在姜妙发出那声带着绝望牵挂的“赵璟”之后，他紧锁的眉宇间，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仿佛在无边的噩梦中，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却熟悉的声音。 而他那紧握的、放在身侧的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此刻竟也极其缓慢地……松开了一丝丝？ 凌风的心头猛地一跳。他紧紧盯着赵璟的手。 只见赵璟那只刚刚还狂暴地想要扼杀姜妙的手，此刻正无力地垂落在软榻边缘。而就在他手边不远处，正是同样昏迷不醒的姜妙那只缠着染血布条、冰冷纤细的手。 两人的指尖，相距不过寸许。 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瞬间，赵璟那只松开了一丝力道的手，仿佛在昏迷中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向着旁边那只冰冷的手，移动了极其细微的一点点距离。 指尖，与指尖，在昏迷与死亡的边缘，在染血的锦褥之上，极其轻微地……触碰在了一起。 冰冷与滚烫，在这一刻，无声地交融。 暖阁内，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个小小的灯花。光影摇曳间，那枚躺在紫檀木小几上的黄铜怀表，表壳上那些古老的刻痕，在灯花闪过的瞬间，似乎极其微弱地……又暗沉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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