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渐敛。
姜妙瘫倒在赵璟怀中,心口晶核消失,只留一道淡红印记。
赵璟胸口黑色冰渣尽褪,呼吸变得平稳悠长,眼睫颤动,缓缓睁眼。
第一眼,看见的是她苍白却带笑的睡颜。
他颤抖着手,抚上她心口那道印记,眼底猩红:“姜妙…”
一月后,北疆烽火暂熄。
极光之下,赵璟以敌军熔炼的玄铁,亲手打磨出一对精密齿轮指环。
他单膝跪地,将稍小那枚套入她指尖:“天地为证,玄铁为媒。”
“姜妙,”他抬头,眼底映着漫天极光与她,“生生世世,生生世世,你都是我唯一的妻。”
那吞没一切的、如同血潮般的暗红色光芒,并未持续太久。
它来得汹涌猛烈,去得却也迅速。如同退潮的海水,那浓郁的、令人心悸的红色缓缓收敛、变淡,最终如同被海绵吸收般,尽数没入两人紧密相贴的心口之处,消失不见。
房间内恢复了原有的光线,烛火摇曳,将周围众人惊恐未定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盯着床榻之上。
姜妙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和灵魂,软软地瘫倒下去,额头无力地抵在赵璟的肩窝,彻底失去了意识。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而她心口的位置,那块曾经散发着诡异红光的暗红色晶核碎片己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如同花瓣形状的浅红色印记,印在她苍白的肌肤上,仿佛一个神秘的烙印。
而赵璟…
军医第一个扑了上去,手指颤抖着探向赵璟的鼻息。
下一秒,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滚圆,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变调:“活…活了?!王爷的呼吸…稳了?!”
只见赵璟原本青灰死寂的脸色,此刻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那可怕的死气,恢复了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血色!他胸膛的起伏变得清晰而平稳,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之前那气若游丝、随时会断绝的模样!最令人震惊的是,他胸口绷带上那些渗出的、令人心悸的黑色冰渣,竟然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迅速消融褪去,只留下淡淡的湿痕!
那肆虐的、几乎要了他性命的蚀骨寒毒,竟然被硬生生镇压了下去!
长而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微地颤动了几下,在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
然后,在那一片死寂和无数道震惊目光的注视下,那双紧闭了数日的凤眸,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
眼底还带着重伤初醒的迷茫和虚弱,瞳孔微微涣散,适应着烛火的光线。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动,有些茫然地扫过床顶的帷幔,扫过周围那些熟悉又模糊的人影…
最终,定格在了…伏在他肩头的那张苍白如雪、却带着安心笑意的睡颜之上。
姜妙…
即使昏迷,她的嘴角也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却释然的弧度。仿佛完成了最重要的使命,终于可以放心地沉沉睡去。
所有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赵璟刚刚苏醒、尚且混沌的脑海。雪山的传说,军医的断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自己昏迷前那暴戾的吻和荒谬的威胁…以及此刻,她伏在自己身前,气息微弱,心口那道刺目的淡红印记,和周围人那惊魂未定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
一个可怕的猜想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姜…妙…?”他试图开口,声音却干涩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他想抬手,手臂却沉重得不听使唤。最终,只有几根手指微微颤抖着,极其艰难地、用尽全部力气,抬起了几分,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她心口那道淡红色的印记。
指尖传来的肌肤温度,冰凉得让他心胆俱裂!
而那印记的位置…正好对着心脏!
她…用自己的心…换了我的命?
这个认知如同最狂暴的雷霆,瞬间劈碎了他所有的迷茫和虚弱!一股撕心裂肺的恐慌和剧痛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比任何蚀骨寒毒都要凶猛千万倍!
“呃…”他喉咙里发出痛苦压抑的哽咽,眼底瞬间爬满了骇人的猩红血丝,原本微弱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
“姜妙!!!”他几乎是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气息,嘶吼出她的名字,声音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恐慌和绝望,“你做了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醒过来!我不准你睡!醒过来!!”
剧烈的情绪波动牵动了伤口,剧痛袭来,但他却毫无所觉,只是死死地盯着怀中那张苍白的面孔,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恐惧,仿佛只要她一睡不醒,他的世界就会彻底崩塌。
“王爷!王爷您冷静!王妃只是力竭昏睡!脉象虽弱,却无性命之忧!无性命之忧啊!”军医被赵璟突然爆发的剧烈反应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按住他,急声安抚,声音都变了调。
“王妃心口那印记…老朽也不知是何物,但确无外伤!王爷!您刚醒,万不可激动啊!”
军医的话如同冷水,稍稍浇熄了赵璟眼中那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恐慌烈焰。他急促地喘息着,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军医,仿佛要确认他话语的真伪。
“…真的?”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多了一丝小心翼翼的、不敢置信的颤抖。
“千真万确!王爷!王妃性命无碍!只是需要静养!”军医重重磕头,语气无比肯定。
赵璟紧绷到极致的身躯这才猛地一松,脱力般地倒回枕上,胸口剧烈起伏,牵扯着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只是艰难地侧过头,目光一瞬不瞬地锁着姜妙沉睡的侧脸。
他那只能微微动弹的手指,极其轻柔地、一遍遍地着她心口那道淡红色的印记,眼底的猩红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混杂着无尽后怕、心痛和难以言喻动容的复杂情绪。
“傻丫头…”他闭上眼,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你怎么敢…怎么敢…”
时光荏苒,北疆的烽火在赵璟苏醒后逐渐平息。
他以铁血手腕重整边军,以姜妙留下的“空投风筝”补给思路改良后勤,又亲自率军几次出击,将南下的蛮族彻底打怕,逼回了苦寒之地,签订了城下之盟。
一个月后,北疆迎来了难得的和平与宁静。
是夜,天空如同被神灵用巨大的画笔,涂抹上了绚烂而梦幻的色彩。巨大的、如同轻纱般的极光在北疆的夜空中缓缓摇曳流淌,绿色、紫色、粉色的光带交织变幻,神秘而壮丽,将整个雪原映照得如同仙境。
赵璟屏退了所有亲卫,牵着姜妙的手,漫步来到王府后方一处僻静的山坡之上。
经过一个月的精心调养,姜妙的身体己经恢复了大半,只是心口那道淡红色的印记始终未曾消退,如同一个永恒的烙印。赵璟的伤势也好了七七八八,只是脸色依旧比常人苍白一些,那是寒毒深入骨髓的后遗症,非药石能轻易根除。
极光之下,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玄黑色的、样式古朴却异常精致的小盒子。
“闭上眼睛。”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姜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极光下投下柔和的阴影。
赵璟打开盒子,里面并非什么珠宝玉石,而是两枚指环。
指环通体由一种暗沉无光的玄铁打造,那是从他亲手斩杀的蛮族大将铠甲上熔炼而来,象征着胜利与和平。指环的造型却并非寻常样式,而是被精心打磨成了两个相互咬合、精密无比的微小齿轮!齿轮的每一个齿尖都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蕴含着一种独特的、属于机械的冷峻美感。
他拿起其中稍小的一枚,齿轮内环似乎还铭刻着极其细微的符文。
然后,他在姜妙面前,缓缓地、郑重地单膝跪地。
冰冷的雪地浸透了他的衣袍,但他毫不在意。他抬起头,极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流转,映照出眼前女子清晰的身影。
他执起她的左手,指尖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地将那枚冰冷的、齿轮形状的玄铁指环,缓缓套入了她的无名指。
尺寸,恰到好处。
“天地为证,”他的声音在极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而深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玄铁为媒。”
姜妙早己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指上那枚冰冷的、却无比契合的齿轮指环,又看向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极光在他身后流淌,将他冷硬的轮廓勾勒得柔和了几分,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以及漫天绚烂的光彩。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柔地攥住了,酸涩而滚烫。
赵璟仰头看着她,目光深邃如同星空,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如同立下最庄重的誓言:
“姜妙,”
“此生此世,”
“生生世世,”
“你都是我唯一的妻。”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繁复的仪式。只有冰冷的齿轮指环,绚烂的极光,雪原的见证,和一个男人最郑重、最纯粹的承诺。
姜妙低头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冷面冷心、视她为麻烦的王爷,这个会为她撕毁和离书、会为她发疯、会为她跪在极光下的男人。
眼眶骤然一热。
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拂过他依旧略显苍白的脸颊,拂过他深邃的眼眸。
然后,她拿起盒中另一枚稍大的齿轮指环,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郑重地,套在了他左手的无名指上。
两枚齿轮指环,在极光下闪烁着冷硬却契合的光芒。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坚定,“生生世世。”
赵璟眼中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仿佛漫天极光都落入了他的眼底。他猛地起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冰冷的玄铁指环硌在彼此之间,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他低头,吻去了她眼角的湿意,然后,深深地、温柔地吻上了她的唇。
不再是暴戾的掠夺,而是带着无尽的珍视和承诺。
极光在天幕之上无声流淌,见证着雪原之上,齿轮咬合,心跳同频。
萤火彩蛋:
现代博物馆,研究员姜妙调试着全息投影设备,指尖无意识地着颈间一枚齿轮吊坠。
投影闪烁,突然定格在一幅模糊的北疆极光古画上,画中相拥的两人指间,似有金属冷光一闪。
她心口猛地一悸,吊坠悄然发烫。
远处文物修复室内,正在擦拭青铜怀表的赵璟突然抬头,仿佛听见了一声跨越千年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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