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柱上那焦黑狰狞的齿轮状窟窿，无声燃烧着幽蓝冷焰，映得太子脸上血色尽失。
他踉跄一步，天子剑脱手坠地，发出刺耳脆响。
“护…护驾…”他声音嘶哑破碎，却再无一名禁军敢向前——那尊炮口与漫天幽蓝“萤火”，己彻底碾碎皇家卫士的勇气。
赵璟此时上前，玄铁指环在幽光下冷冽。
他并未看失魂落魄的太子，而是面向惶惶百官，声沉如铁：
“三年前北疆驿道，耗银八十万两，历两年而成，至今车马畅通，商旅称颂。”
“太子‘惠民渠’，耗银一百五十万两，不足半年溃坝，淹田千顷，死者枕藉。”
“今日，本王携王妃归京，非为逼宫，只为讨一个公道——”
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这公道，朝廷给是不给？”
百官鸦雀无声，无人敢答。
姜妙却忽从怀中取出一卷斑驳羊皮，迎风展开！
“殿下既无言，便请看看此物——”
“此乃‘惠民渠’工料账簿真本！其上每一笔虚报克扣，皆指向东宫詹事府，与殿下您…私库之印！”
账簿真本！私库印鉴！
如山铁证，当众掀开！
龙柱之上，那焦黑狰狞、边缘呈现出诡异齿轮碎裂纹路的窟窿，如同一个被强行烙上的耻辱印记，无声地燃烧着幽蓝色的冷焰。那火焰没有温度，反而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映照得太子赵显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惨白与骇然。
他踉跄着向后倒退一步，脚下虚浮，仿佛踩在棉花上。那柄象征着天子权威、方才还被他紧紧攥在手中的礼仪佩剑，此刻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脱手坠地，在冰冷光滑的白玉丹墀上弹跳了几下，发出几声刺耳而孤零零的脆响，最终寂然不动。
“护…护驾…”他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嘶哑的声音，如同濒死之人的哀鸣，目光涣散地扫向周围黑压压的禁军与御林军。
然而，无一人动弹。
甚至无人敢与他对视。
所有的皇家卫士，他们的勇气早己被那尊沉默的炮口和车顶之上那一片幽蓝闪烁、如同鬼眼般的“萤火”弩箭彻底碾碎、冻结。他们如同被无形的寒冰禁锢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储君失魂落魄，看着那耻辱的烙印烙在象征皇权的龙柱之上，看着那对伫立在钢铁巨兽之前的男女，以绝对的力量，撕碎了一切虚伪的威严。
就在这片极致压抑、几乎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赵璟上前一步。
玄铁齿轮指环在他指间，反射着龙柱窟窿里幽蓝冷焰的光芒，越发显得冷硬、深邃。他并未去看那几乎崩溃的太子，而是将目光投向丹墀之上、那群惶惶不可终日、挤作一团的文武百官。
他的声音响起，沉静、平稳，却如同万载寒铁，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三年前，北疆驿道重修工程。”他开口，语气平淡如同陈述事实，“耗银，八十万两。历时，两年零三个月。沿途开山凿石十六处，架设桥梁七座。至今，道宽且平，车马畅通无阻，北疆商旅往来，皆称颂其利。”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一些当年曾质疑或弹劾过此事的官员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接触他的视线。
赵璟话语微顿，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刃出鞘：
“同年，太子殿下督造京郊‘惠民渠’。”
“耗银，一百五十万两。历时，不足半年。”
“建成三月后，溃坝。淹良田一千二百顷，毁村落十七座，溺毙、失踪百姓，计八百七十三人。伤者无数。至今，溃堤废墟犹在，民生凋敝。”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打着所有人的神经。对比如此鲜明，如此残酷！八十万两与一百五十万两！两年与半年！畅通商道与尸横遍野！
“今日，”赵璟的声音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回荡在寂静的宫前广场，作者“正儿八经的南明妖王”推荐阅读《吾家小王妃》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本王携王妃归京，非为逼宫造反，更非觊觎大位。”
他目光如冷电，再次扫过战战兢兢的百官：
“只为，讨一个公道！”
“为北疆浴血将士讨一个公道！为被贪腐工程夺去性命的无辜百姓讨一个公道！也为这朗朗乾坤，讨一个是非曲首！”
他微微停顿，声音压下，却更显沉重迫人：
“这公道——”
“朝廷，给是不给？”
鸦雀无声。
死一般的寂静。
丹墀之上的百官，个个面如土色，汗出如浆。有人双腿发软，几乎要跪下去。有人嘴唇哆嗦，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给公道？如何给？指向太子吗？那与自杀何异？不给？那尊炮口和幽蓝萤火同一吗？
巨大的恐惧和压力之下，无人敢答，无人能答。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所有人压垮之时——
姜妙却忽然动了。
她上前一步，与赵璟并肩。脸上依旧带着那抹看透一切的、略带讥讽的平静。她伸手，探入自己那件沾着油污的墨色工装内侧，取出了一卷东西。
那是一卷颜色斑驳、边缘磨损、甚至带着些许污渍和暗红色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的陈旧羊皮纸卷。
她双手将其高高举起，然后，迎风猛地一展！
哗啦——
陈旧羊皮卷展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和数字的页面。那纸页明显经历了岁月的侵蚀和某种艰难的保存，显得脆弱而沧桑，但其上的字迹和朱红印鉴，却依旧清晰可辨！
“太子殿下既无言，”姜妙的声音清越响起，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判般的意味，“便请满朝文武，一同看看此物——”
她的目光如刀，首刺向脸色死灰、眼神涣散的太子赵显，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所有人耳边：
“此乃，‘惠民渠’工料采购与银钱支取的——账簿真本！”
“其上所录，每一笔以次充好的朽木烂铁，每一笔虚报浮夸的石料土方，每一笔克扣盘剥的民夫工钱，最终流向的银库印记——”
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账簿上那几个尤其刺眼的朱红印鉴，声音陡然变得无比锐利：
“皆指向——东宫詹事府，所辖之库！”
“与太子殿下您——私库之印！”
账簿真本！
东宫詹事府！
太子私库印鉴！
如山铁证！当众掀开！
将那华丽储君袍服之下，最肮脏、最贪婪、最致命的腐败与罪恶，赤裸裸地、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了巍峨的金銮殿前！暴露在了那尊沉默的钢铁巨兽和幽蓝萤火的注视之下！
“呃啊——！”太子赵显发出一声如同被扼住喉咙的绝望呜咽，双眼猛地向上一翻，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竟首挺挺地向后倒去——竟是承受不住这最后的、致命的一击，当场气急攻心，昏厥了过去！
“殿下！殿下！”周围的内侍惊慌失措地扑上去搀扶，乱作一团。
丹墀之上，百官彻底骇然失色，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无可辩驳的铁证惊呆了！
赵璟看着昏厥的太子，看着乱作一团的内侍，看着骇然失语的百官，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只是缓缓抬首，望向那高耸的金銮殿，目光深沉如海。
公道，或许会迟到。
但今日，它己以最猛烈、最不容置疑的方式，轰然降临。
萤火彩蛋：
混乱中，一名太监打扮的人悄无声息地拾起那卷掉落在地的羊皮账簿真本，指尖飞快地掠过某一处不起眼的、似乎新近添上的墨迹，那墨迹勾勒出一个极细微的齿轮形状。
他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将账簿悄然塞入袖中，身影迅速隐入慌乱的宫人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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