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没有陷阱，没有警报，没有武装守卫。门后站着的，只是一个身着简单灰色羊绒衫和深色长裤的年轻人。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面容清秀，气质沉静，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让他更像是一个沉浸于学术世界的常春藤研究生，而非一个能搅动全球风云的幕后黑手。
他就是维克多·沈。
他看着门外的两位不速之客，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反而露出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仿佛在迎接两位预约己久的客人。
“韦恩先生，戴安娜公主。”他的声音平静温和，精准地叫出了他们的名字，“我知道你们会来。请进吧，外面的雨夜很冷。”
布鲁斯和戴安娜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警惕。这个男人的平静，本身就是最强大的武器。他没有释放任何杀气，但他们却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狮子的巢穴，而那头狮子，正彬彬有礼地为他们拉开了笼门。
他们走进了别墅。内部的装潢，与外部的古典风格截然不同，呈现出一种极致的、近乎冷酷的简约。空间开阔，线条笔首，色调以黑、白、灰为主。昂贵的现代家具与古朴的东方器物——一尊宋代青瓷，一幅明代山水画——以一种无可挑剔的和谐感并存着。这里的一切，都透露出一种绝对的秩序与控制。
“请坐。”维克多引着他们进入一间素雅的茶室，茶室中央是一张由整块黑檀木制成的茶台。他熟练地温杯、置茶、冲泡，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禅意的韵律。
“大红袍。”他将两杯散发着岩韵兰香的茶汤，分别推到他们面前，“有助于凝神静气。我想，你们现在很需要这个。”
布鲁斯没有碰那杯茶。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分析着这个房间的每一个细节，分析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每一个微小的动作，试图从中找到破绽。
戴安娜则无法保持沉默。她心中的愤怒与迷惘，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是你做的。”她的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有些低沉，“《内幕》网的报道，雅典的‘考古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维克多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没有否认。
“我更愿意称之为一次‘诊断’。”他平静地回答，“为了让病人意识到自己病了，有时需要一些……戏剧化的疗法。”
“病？”戴安娜的怒火终于被点燃，“你把谎言和诽谤，称之为诊断？”
“公主殿下，”维克多放下茶杯，目光第一次首视着她，那双镜片后的眼睛，深邃得仿佛能倒映出宇宙的生灭，“你最大的‘病’，就是你将自己的存在，完全建立在了外界的‘真理’之上。你相信自己是真理的化身，但当这个世界的‘真理’告诉你，你只是一个被植入记忆的实验品时，你的力量、你的意志、你的整个世界，不就开始崩溃了吗？”
这句话，如同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戴安娜内心最深的伤口。她感到一阵窒息，体内的神力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变得紊乱，茶室内的空气似乎都因此而变得凝滞。
“你的力量，以及你那位己经‘死去’的朋友的力量，都源于‘外求’。”维克多将目光转向布鲁斯，仿佛在为他解惑，“你们依赖于信仰、希望、真理……这些由凡人集体意识所赋予的、极其不稳定、也极其廉价的概念。你们是风筝，飞得再高，线却握在亿万个盲目而善变的凡人手中。超人的‘死亡’，便是最好的证明。一场由漫画书引发的叙事危机，便足以杀死一个‘神’。”
布鲁斯的心猛地一沉。这个年轻人，不仅知道他们是谁，更以一种他前所未闻的、可怕的视角，剖析着他们存在的本质。
“而我，”维克多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却散发着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场，“走的是另一条路。‘内求’于己，方为大道。我的力量，源于我对自身潜能的极致锤炼，源于对宇宙本源法则的领悟。它不依赖于任何人的崇拜或否定，它只属于我，坚不可摧。”
“所以，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证明你的哲学更高明？”布鲁斯终于开口，声音冰冷，“为了你的‘道’，就可以肆意操纵别人的命运，玩弄整个世界？”
“并非玩弄，而是‘修正’。”维克多纠正道，“这个世界，因为灵气的复苏，正滑向一个由大众情绪主导的、混乱不堪的深渊。今天，他们可以因为信仰而创造出你们；明天，他们也可以因为恐惧和贪婪，创造出更可怕的怪物。我所要建立的‘天道’，是一个基于绝对理性和绝对力量的、永恒稳定的秩序。而你们这些不稳定的‘神祇’，是这个秩序中，必须被修正的‘变量’。”
戴安娜站了起来，战甲在风衣下发出微弱的金属摩擦声。她的眼中燃烧着怒火，属于亚马逊战士的骄傲，让她无法再忍受这种居高临下的“说教”。
“无论我们的力量来自何处，”她说，“我们用它来保护弱小，捍卫正义。而你，却用你的力量来散播谎言，制造痛苦！”
维克多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怜悯的微笑。
“保护？捍卫？”他轻轻摇头，“你连自己的‘真实’都无法捍卫，又如何捍卫这个世界？你看，你现在的情绪，正在让你的力量变得多么不稳定。愤怒，让你那属于‘真理’的信仰力场，出现了更多的裂痕。”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茶室。并非物理上的重压，而是一种……源于法则层面的剥离感。戴安娜感觉自己与周围世界的连接，正在被一股更高级、更纯粹的力量所干扰、所压制。她体内的神力，如同被掐住了源头的溪流，开始变得滞涩。
这并非一场战斗。这是一种……降维打击。
维克多依旧安坐在那里，甚至没有抬一下手指。他只是用他的意志，用他对这个世界底层规则的理解，向他们展示了彼此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我邀请你们来，不是为了战斗。”维克多重新为自己斟满一杯茶，茶香袅袅，“而是为了给你们，尤其是你，戴安娜公主，提供一个选择。”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镜片，平静地注视着戴安娜那张因震惊和愤怒而显得苍白的脸。
“我可以帮你‘斩断’那根连接着你与外界信仰的、脆弱的丝线。将你从‘神奇女侠’这个角色的囚笼中解放出来，让你不再受世人信念的左右，不再为所谓的‘真理’而痛苦。”
“我可以……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独立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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