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仍在下。
黑色的轿车如同一片被剥离的夜色，无声地滑入华盛顿特区湿漉漉的交通动脉。车窗外的霓虹灯光被雨水晕染成一片片流动的、印象派的色块，光怪陆离，却没有丝毫温度。
车内，是比车外更深沉的死寂。
戴安娜靠在座椅上，双眼紧闭。那身标志性的红蓝与金色战甲，此刻被一件深色风衣遮盖，仿佛连它自身的光芒，都在那间茶室里被那个男人言语中的冰冷所黯淡。维克多·沈最后提出的那个“选择”，如同一段附骨的魔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神奇女侠’，是‘你是什么’；但戴安娜，是‘你是谁’。” “你所谓的自由意志，不过是一个笑话。”
这些话语，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具破坏力。它们像病毒一样，侵入了她存在的底层代码，解构着她的一切。她能感觉到布鲁斯投来的、短暂而克制的目光。他没有说话。这位黑暗中的骑士，此刻也陷入了他一生中罕见的、无法用逻辑和战术来分析的困境。
“他说的是真的吗，布鲁斯？”最终，还是戴安娜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孩童般的脆弱，“关于我……关于我们的一切？”
布鲁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他看着后视镜里，那栋亮着温暖灯光的联排别墅，早己消失在雨夜的尽头，但那份无形的、源于法则层面的压力，似乎仍萦绕在车厢内。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回答。这是他最痛恨的三个字。它代表着未知，代表着失控。“但我知道，他想让我们相信什么。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枚经过精心计算的砝码，投向了你心中的天平。”
戴安娜没有再说话。她知道布鲁斯说的是对的。维克多·沈并非在陈述一个“真相”，而是在构建一个让她别无选择的“现实”。
当轿车驶入一条通往私人机场的隐秘匝道时，布鲁斯才再次开口：“我会查清他的一切。他的背景，他的资金来源，他力量的本质。每一个幽灵，都会留下痕迹。”
“如果……他不是幽灵呢？”戴安娜睁开眼，眸中一片迷惘，“如果他才是‘真实’，而我们……只是即将被修正的‘错误’？”
布鲁斯猛地踩下刹车，车在停机坪的边缘停下。一架黑色的、线条流畅的喷气式飞机，正静静地等在雨中。
他转过头，第一次用一种不加掩饰的、极其严肃的目光看着戴安娜。 “那就证明他是错的。”他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用你的方式，戴安娜。而不是用他的。”
芝加哥，蝙蝠洞。
布鲁斯·韦恩站在巨大的中央电脑前，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着海量的数据。他己经三天没有合眼。他试图用自己建立的全球监控网络去追踪维克多·沈，但结果却是一片空白。没有驾照，没有护照，没有社会安全号码，没有任何消费记录。这个人，在现代文明的数据库里，如同一个不存在的幽灵。
他又试图从金融层面切入，追踪“胜利者投资”的资金流向。但那笔庞大的资本，在进入复杂的离岸金融体系后，就如同一滴水融入了大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尔弗雷德，”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洞穴说，“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罪犯，也不是一个疯子。”
老管家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一如既往的沉稳：“那么，我们面对的是什么呢，布鲁斯少爷？”
“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程序员’。”布鲁斯看着屏幕上维克多·沈那张平静的脸，作者“朝晖旧影”推荐阅读《重生的武圣，替天行道》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一个正在试图改写‘现实’这个操作系统源代码的程序员。而我们，是他眼中需要被清除的……冗余代码。”
他关掉了金融分析页面，调出了另一个加密文件。上面是关于戴安娜的全部资料，包括她每一次公开露面时的能量读数，以及……她最近那极不稳定的信仰力场波动图。维克多·沈的“提议”，像一颗定时炸弹，被埋入了他们之间本就脆弱的联盟中。布鲁斯知道，戴安娜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信仰危机。而一个精神崩溃的半神，其破坏力可能比任何超级反派都要可怕。
他必须监控她。不是作为敌人，而是作为一个……濒临失控的、他必须承担责任的变量。
费城，历史博物馆。
戴安娜独自一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古希腊展厅里。闭馆后的博物馆，寂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没有看那些宏伟的雕像，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陈列着一些从普通古希腊人墓葬中出土的、朴素的陶器和生锈的青铜饰品。
在过去的一周里，她没有执行任何“神奇女侠”的任务。她将自己沉浸在书本里，从柏拉图的《理想国》到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从量子物理的“观察者效应”到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她试图用这个世界的知识，来为自己的存在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可以对抗维克多·沈那套“天道”理论的锚点。
但她越是探寻，就越是迷惘。
维克多的话，如同一个幽灵，始终萦绕在她心头。“‘神奇女侠’，是‘你是什么’；但戴安娜，是‘你是谁’。”
她慢慢地解下腰间的真言套索。金色的绳索在她手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却也带着一丝她从未感受过的、异样的冰冷。
她是谁？
她是希波吕忒女王的女儿，是天堂岛的公主，是亚马逊的战士。这是她的记忆，是她人格的一部分。但“神奇女侠”呢？那个被世人崇拜、被媒体定义、被漫画书写就的符号，又是什么？她的力量，真的完全来自于那个符号吗？如果她不再是“神奇女侠”，她，戴安娜，又将剩下什么？
她看着手中的套索，第一次没有将其视为一件武器，或是一个象征。她将其视为一个……谜题。一个关于她自身存在的、最根本的谜题。
她没有将套索对准自己。她知道，在找到答案之前，那只会带来更多的混乱。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将那条金色的绳索，一遍又一遍地，在手中缠绕、解开，再缠绕。仿佛在通过这种最原始的触感，去重新认识这个与她伴生而来、却又变得无比陌生的……伙伴。
而在华盛顿，维克多·沈的公寓里，他正通过一个加密线路，与苏黎世的代理人通话。
“伊坎己经正式向法院提交了敌意收购方案，佩雷尔曼正在寻求破产保护以重组公司。”电话那头的声音汇报着，“华尔街正在上演一出好戏。”
“很好。”维克多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让他们继续斗下去。当两只老虎都精疲力尽时，才是猎人进场的最佳时机。继续我们的计划，在不惊动任何一方的情况下，完成对最后那批关键债券的收购。”
他挂断电话，神识如水银泻地般散开，轻易地就“看”到了远在费城博物馆里的那一幕。他“看”到戴安娜坐在地上，手中缠绕着真言套索，脸上写满了迷惘与挣扎。
维克多·沈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天平，己经开始倾斜。而他，只需要再放上最后一枚、也是最沉重的一枚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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