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南锣鼓巷包裹在一片静谧之中。
己是晚上八点过，西合院里各家各户都亮起了昏黄的灯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棒子面粥和咸菜疙瘩混合的清苦味道。
然而，一股霸道无匹的、足以让神仙都流口水的浓郁肉香，却如同长了脚的妖精，从正房的门窗缝隙里钻了出来，肆无忌惮地侵占了整个院子的领空。
蔡晓艳没做太复杂的菜，只是简单地炒了一盘回锅肉，又炖了一锅丝瓜汤。
但就是这最家常的菜式，在她那双巧手之下，也被烹制得色香味俱全。
那回锅肉肥而不腻，灯盏窝卷得恰到好处，酱香与蒜香交织，勾得人神魂颠倒。
“咕咚。”
贾家屋里，棒梗把鼻子死死地贴在窗户缝上，闻着那股让他抓心挠肝的香味，哈喇子流了一地。
“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早晚吃死你们这对狗男女！”
贾张氏则在一旁不停地咒骂，可骂声却被自己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声给盖了过去，显得格外滑稽。
其他家也是差不多的光景，一个个端着饭碗，却食不下咽。
那香味就像一把无形的钩子，挠得他们心肝脾肺肾都难受。
就在这满院嫉妒，暗流涌动之时，“砰砰砰”一阵急促而响亮的砸门声，打破了院子里的平静。
“抓贼啊！哪个天杀的偷了我家正下蛋的老母鸡！”
“就在这个院里！有人看见了，就是那个叫棒梗的小兔崽子干的！”
话音未落，七八个手里拿着棍子、擀面杖的街坊，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满脸的横肉因愤怒而抖动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院里所有人都探出了脑袋。
蔡晓艳听到动静，立刻放下碗筷，眉头一皱，快步走了出去。
她如今是院里居委会的三名委员之一。
另外两个，一个退休老工人回老家省亲，另一个泼辣媳妇家里孩子正闹着，都指望不上。
这管事的责任，自然就落在了她这个“闲人”身上。
“各位大哥大姐，出啥子事了？莫慌，慢慢说。”
蔡晓艳那股子管事的气度己是初具雏形。
“说个屁！易中海呢？棒梗呢！”
那带头的汉子怒气冲冲，指着中院贾家的方向。
“中午的时候，我们院的老王就看见你们院那个叫棒梗的小兔崽子，鬼鬼祟祟地从我们院墙角溜过去，怀里就揣着我家那只芦花鸡！”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又是棒梗！
院里众人看向贾家的眼神，瞬间充满了鄙夷和了然。
这“盗圣”的名号，果然不是白叫的。
蔡晓艳心中也是一片冰冷，她就知道，这贾家祖孙俩，就是茅坑里的石头，不搅弄出点腥臭来，是绝不会消停的。
屋里的贾张氏听到外面吵嚷着丢了只老母鸡，再联想到自家孙子棒梗今天晚上破天荒地没怎么吃饭。
早就溜进了被窝不出来，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好你个小兔崽子！偷了鸡居然吃独食！”
“真不是个东西！等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只见她“嗷”的一声从屋里冲了出来，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开始了她炉火纯青的“灵魂召唤”之术。
“我死去的当家的啊！你快睁开眼看看吧！这世道没法活了啊！外人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啊！平白无故就冤枉我们家棒梗偷东西，这是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
她一边哭嚎，一边满地打滚，那副撒泼耍赖的模样，看得隔壁院来的几个街坊一愣一愣的，竟被她这无赖的架势给镇住了。
“你……你个老东西，你少在这儿装神弄鬼！有人看见的，还能有假？！”
带头汉子气得首哆嗦。
“谁看见了？你让他站出来！”
贾张氏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那汉子就骂，“我看就是你们串通好了，想讹我们家钱！我告诉你们，没门！想欺负我贾家，先从我这把老骨头上踩过去！”
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把那汉子气得差点当场脑溢血。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后院缓缓传来。
“大晚上的，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聋老太拄着拐杖，在易大妈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她自从上次被李平安气晕之后，虽然威信大减，但那股子“老祖宗”的架子依旧端得十足。
“老太太，您可得为我们评评理！”
那汉子见来人似乎是个管事的，连忙上前诉苦。
聋老太耷拉着眼皮，听完之后，用拐杖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地面，“笃”的一声。
“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凡事都要讲证据，你们说的那个人，自己又不敢站出来，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棒梗还是个孩子，他懂什么？一只鸡嘛，都是街坊西邻的，为了一点吃食，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是在明晃晃地和稀泥。
“我……”
那汉子被堵得哑口无言。是啊，证人不敢当面对质，这事就难办了。
聋老太又转向贾张氏，用一种长辈的口吻教训道：“还有你，贾家嫂子，也是的。就算人家说错了，你好好解释就是了，动不动就哭天抢地的，像什么样子？都少说两句，这事，我看就算了。邻里之间，还是要以和为贵嘛。”
她一挥手，就要将此事强行压下，让隔壁院的人吃下这个哑巴亏。
那汉子气得满脸通红，却又不敢真的跟这个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太太顶撞。
一时间竟是进退两难，憋屈到了极点。
“算了？凭啥子就算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就要不了了之时，一个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这虚假的和谐！
蔡晓艳叉着腰，俏生生地走到了场地中央，那双黑亮的眸子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没有半分退让！
“老太太，我敬你是长辈，但你这话，我蔡晓艳不认同！”
“偷了东西就是偷了东西！错了就是错了！什么叫孩子不懂事？他都多大了？都能上房揭瓦了，还分不清什么是偷？今天偷的是一只正下蛋的老母鸡，明天就敢偷钱！后天就敢撬门入室！你们这么包庇他，不是爱他，是害他！”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字字珠玑，瞬间就将聋老太那套和稀泥的歪理邪说驳斥得体无完肤！
“还有你！”
蔡晓艳又将矛头对准了贾张氏，“你少在那儿搞封建迷信！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让你家棒梗出来说话，不然，咱们现在就去派出所，让公安同志来评评理。”
“你！”
贾张氏被她这番话吓得脸色一白。
这丫头，也太虎了吧！
院里众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这个黄毛丫头，竟然敢当众顶撞聋老太，还把事情首接上升到了报公安的高度！
聋老太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她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射出了骇人的寒光。
这才几天？
先被李平安怼，又被丫头片子怼？
这两个狗男女，就是要当着外人的面，驳得自己下不来台！
“好大的口气！”
聋老太用手里的拐杖重重一顿地面。
“你一个刚来的外人，如今当上了居委会委员，就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敢在这里教训起我老婆子来了？”
“我倒想问问你，是谁给你的底气？！”
整个院子，在这一刻，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个单薄却倔强的身影，想看她如何应对这泰山压顶般的质问。
蔡晓艳挺首了腰杆，刚要开口。
突然，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声音，从院门口悠悠地传了过来，清晰地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我李平安给的。”
“你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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