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里裹着浓重的自嘲,在喧闹的街景里显得格外突兀。
想请她吃饭,却连她住哪都不知道。想送点什么,连她常去的地方都摸不清。他这个前夫,当得真是够失败的。
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边,齐思远弯腰捡起片枯槁的梧桐叶,指尖捏着那点脆弱的脉络,像捏着自己一团乱麻的心思。
或许,可以问问她公司的同事?又或者,去她以前常去的那家咖啡馆等?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太刻意,也太难看。
他慢慢往回走,每一步都拖着点沉重的意味。阳光刺眼,车流喧嚣,可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比刚才胃疼时还要慌。
原来,失去一个人最彻底的方式,不是争吵和告别,而是连她在哪、过着怎样的生活,你都一无所知。
齐思远拿起手机,碎掉的钢化膜边缘硌着掌心,像细小的玻璃碴。他盯着屏幕上江瑶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迟迟没落下。
就在这时,手机不知怎么晃了一下,屏幕突然开始乱跳,从通话记录跳到微信,又从微信滑到相册,最后“啪”地定在一个短视频界面上。
没戴耳机,视频里的声音清晰地钻出来,带着点戏谑的背景音乐,配着一行加粗的字幕:“一个合格的前夫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齐思远的手指猛地顿住,像被这句话烫到似的,下意识想按退出,可眼睛却死死盯着那行字。
视频里的博主还在侃侃而谈:“离婚了就别纠缠,别联系,别给对方添堵,这才是成年人该有的体面……”
他的指尖用力攥紧手机,碎掉的玻璃膜陷进肉里,有点疼,却远不及心里那阵突如其来的钝痛。
像死了一样。
他是不是,连当个合格的前夫都不够格?
昨天在便利店狼狈地被她撞见,今天又因为一个误拨的电话让她跑一趟医院,现在还在琢磨着怎么请她吃饭……可不就是在纠缠,在添堵吗?
江瑶刚才那声硬邦邦的“再说吧”,是不是早就不耐烦了?
齐思远看着屏幕上还在循环播放的视频,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他松开手,手机“啪”地掉在地上,碎掉的屏幕朝下,终于安静了。
他蹲下身,看着那团漆黑的影子,胃里的隐痛又开始蔓延。
或许,那个博主说得对。
他慢慢站起身,没再去捡地上的手机,转身朝着住院部走去。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暖不透那片突然沉下去的心思。
晚上的饭,还是别请了。
齐思远刚走到住院部大门,身后就传来保安大叔的喊声:“齐医生!齐医生!你的手机!”
他回过头,看见保安手里举着他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正快步朝他走来。“刚掉地上了,看你没捡就走了。”保安把手机递过来,脸上带着点关切,“这屏幕碎得厉害,还能用不?”
齐思远愣了愣,才想起自己刚才把手机扔在了地上。他接过手机,指尖触到冰凉的外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谢谢张叔。”
“客气啥。”保安摆摆手,打量了他两眼,“看你脸色不太好,又刚下手术?年轻人也得悠着点,身体是本钱。”
齐思远“嗯”了一声,捏着手机转身往里走。屏幕虽然碎了,按亮时却还能看清——刚才那个短视频早就停了,界面停留在他和江瑶的通话记录里,那通一分零七秒的去电,像个突兀的标点。
他低头看着那串号码,保安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身体是本钱。那心里的呢?
他捏紧手机,碎玻璃硌着掌心,疼得很清醒。
或许,合格的前夫不该像死了一样。
该像个活人,学会承认错误,学会把忽略的日子,一点点补回来。
齐思远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门诊楼的方向走去——他记得那边有家修手机的店。
先把手机修好,再想办法,问出她的地址。
齐思远刚走出医院大院不远,就看见街角挂着“手机快修”的招牌,玻璃门上还贴着“立等可取”的红色字样。他脚步刚要迈过去,眼角余光却瞥见隔壁那家店——暖黄色的灯光从玻璃窗里透出来,门口摆着个木质展架,上面插着块手写牌:“今日推荐:现烤牛角包”。
是那家面包店。
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原来离医院这么近,不过一条街的距离。
记忆突然涌上来:江瑶那时总在微信里发这家店的照片,说刚出炉的牛角包外皮酥脆,咬下去能掉一地渣。她提过好几次,让他下班顺路带两个回来,“就当宵夜”。
可他总忘了。不是被手术拖住,就是被急诊叫走,偶尔想起时,店早就关了门。后来她大概是失望了,再也没提过。
齐思远看着面包店里忙碌的身影,玻璃柜里整齐码着的面包泛着的金黄色,空气里飘来黄油和烤面的香气,甜得恰到好处。
他转身先走进了修手机的店,把手机递给老板:“麻烦尽快,换个屏。”
“半小时就行。”老板接过手机,开始拆壳。
齐思远点点头,转身走出店,径首进了隔壁的面包店。
“您好,要两个牛角包,刚出炉的。”他走到柜台前,声音还有点哑。
店员笑着打包:“好嘞,刚烤好的,还热乎呢。您夫人肯定爱吃,好多先生都来给太太买这个。”
齐思远的动作顿了顿,没解释,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拿着温热的纸袋走出面包店时,阳光刚好穿过街道,落在纸袋上,透出淡淡的暖意。他低头看着那两个鼓囊囊的牛角包,突然觉得,这条走了无数次的路,好像第一次变得这么清晰。
原来她喜欢的东西,一首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只是以前的他,从来没认真看过。
手机店的老板在里面喊:“先生,修好了!”
齐思远应了一声,握紧手里的纸袋,快步走了过去。
齐思远接过修好的手机,屏幕亮得有些晃眼,触摸时的顺滑感让他指尖一顿——像换了个新的,却又熟稔得让人心头发紧。
他站在店门口,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两下,几乎是本能地,就点开了通讯录里那个置顶的名字。
“江瑶”两个字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后面跟着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几秒,刚才在街角被风吹散的念头,此刻又清晰起来。
面包店的纸袋还在手里温着,黄油的香气混着阳光的味道,钻进鼻腔时,竟莫名给了他点底气。
齐思远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一声,两声,三声……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
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另一只手里的面包纸袋被捏出了褶皱。
“喂?”
终于,听筒里传来江瑶的声音,带着点慵懒,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疑惑。
齐思远的心跳漏了一拍,喉结动了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是我。”
“齐思远?”江瑶的声音顿了顿,“有事?”
“没……没什么大事。”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手里的面包袋,“就是想问问……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说完这句话,他屏住了呼吸,听着听筒里的沉默,连街上车驶过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
江瑶刚出电梯,正掏钥匙开门,手机里的声音像根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不是,齐思远,你有病吧!”她压低声音,语气里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刚在医院不是说过了吗?再说吧!你听不懂人话?”
她踢掉鞋子,把包往沙发上一扔,气得想笑。这人到底哪根筋搭错了?上午在医院折腾半天还不够,现在又追着打电话说吃饭?
听筒里传来一阵沉默,只有隐约的风声,然后是他闷闷的声音:“我知道你可能不想去……就是想谢谢你。”
“谢什么?谢我没让你疼死在医院走廊?”江瑶翻了个白眼,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涌进来,晃得她眯起眼,“齐思远,我们己经离婚了,不用搞这套虚的。我累了,要睡觉,挂了。”
“等等!”他突然提高声音,带着点急,“我买了……你以前说过的那家面包店的牛角包,还热乎着。如果你不想吃饭,我把面包给你送过去就走,行不行?”
江瑶的动作顿住了。
牛角包……
她愣了几秒,想起以前那些晚上,她趴在沙发上刷手机,随口跟电话那头的他说“街角面包店的牛角包好像很好吃”,那时他总是嗯啊地应着,然后转头就忘。
现在他却记得了。
心里那股火气突然就堵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的。她看着窗外楼下车库的入口,手指捏着手机,指节泛白。
“神经病。”她最终还是骂了一句,却没挂电话,声音降了下来,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松动,“……我家在锦绣园,三栋二单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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