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门被推开时，林晚星正攥着那份王涛的供词复印件，指腹被纸张边缘磨得发红。护士匆匆跑出来，白大褂的下摆扫过走廊的地砖，发出细碎的声响：“谁是张翠兰的家属？病人醒了！”
陈建军像被按了启动键的木偶，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踉跄着冲向抢救室，皮鞋在地面拖出刺耳的摩擦声。林晚星紧随其后，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监护仪发出一阵急促的“滴滴”声——原本平缓的心跳曲线突然陡峭起来，像一条被惊起的蛇。
张翠兰躺在病床上，眼睛半睁着，浑浊的眼球转向门口，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她的右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走廊的方向，像是在抓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妈！你说什么？”陈建军扑到床边，抓起母亲的手贴在脸上，眼泪砸在她手背上，“是不是王涛害的你？你告诉我，我去杀了他！”
张翠兰的头微微晃动，似乎在否定。她的目光扫过陈建军，落在林晚星身上，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像是积蓄了最后一丝力气，挤出几个含混的音节：“不……是……他……”
“他是谁？”林晚星俯下身，耳朵几乎贴到她嘴边，消毒水的味道混着老人的气息钻进鼻腔，“您说清楚，是谁害了您？”
张翠兰的手指突然绷紧，死死抓住林晚星的袖口，指甲几乎掐进布料里。她的喉结剧烈滚动着，眼神惊恐地瞟向门口，嘴唇哆嗦着吐出三个字：“……老……张……”
林晚星的心脏骤然停跳。
老张？是张启明？父亲当年的副总，那个卷走公司资金、导致林氏破产的罪魁祸首？
陈建军也愣住了，脸上的悲痛瞬间被错愕取代：“妈，你说谁？张启明？他为什么要害你？”
张翠兰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睛却死死盯着天花板，像是在透过白色的瓷砖，看某个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她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手指从林晚星的袖口滑落，监护仪上的曲线彻底拉成一条首线。
“嘀——”
长鸣的警报声像一把钝刀，劈开了病房里的死寂。
陈建军抱着母亲渐渐冰冷的身体，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林晚星站在原地，张翠兰最后那个眼神在她脑海里反复闪现——那不是指向张启明的愤怒，而是一种更深的恐惧，像在害怕某个藏在暗处的人。
张翠兰的葬礼办得仓促而潦草。陈建军穿着一身不合身的黑西装，跪在灵前烧纸，火光映着他空洞的脸。林晚星站在角落，看着他将一沓沓纸钱扔进火盆，突然想起张翠兰床底那本被警方封存的账本——里面除了王涛挪用公款的记录，还有几页被撕得残缺不全的纸，隐约能看到“张总”“好处费”“林氏地皮”的字样。
葬礼结束后，林晚星避开陈建军，绕到陈氏贸易公司的后门。周婷托人查到，王涛被抓前，曾在财务室待了整整一夜，碎纸机的垃圾袋装满了三桶碎纸屑。
“保安说，那天晚上张启明的司机来过，在门口等了半小时。”周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晚星，你真的要进去吗？这里现在是陈建军的地盘，他要是看到你……”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跌落云端之后》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我只看一眼。”林晚星捏了捏口袋里的备用钥匙——那是张翠兰生前偷偷塞给她的，说“陈家的烂账，迟早用得上”，当时她只当是老人的胡话，现在才明白这把钥匙的重量。
财务室的门锁己经被换过，但窗户的插销是坏的，轻轻一推就开了。林晚星翻身跳进去，落地时踢到了墙角的垃圾桶，里面的碎纸屑撒了一地。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碎纸机就放在办公桌旁，机身还残留着纸屑的纤维。林晚星戴上手套，将垃圾桶里的碎纸一点点捡起来，拼凑出几个残缺的句子：
“……张总指示……处理掉账本……”
“……陈母知情……封口费五十万……”
“……林晚星……棋子……”
最后一句像针一样刺进林晚星的眼睛。
原来张翠兰不是被王涛或张启明单独所害，而是知道了太多秘密，成了被各方势力忌惮的“知情者”。王涛的投毒或许是顾世钧默许的，但张启明的介入，让这场阴谋变成了更复杂的混战——每个人都想借刀杀人，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却没想到自己也是别人的棋子。
办公桌的抽屉虚掩着，里面放着一个加密U盘。林晚星想起张翠兰总说“我这脑子记不住事，重要的都存在‘小方块’里”，手指在键盘上试了三次密码，终于在输入“乐乐生日”时，U盘解锁了。
里面是一段监控录像，拍的是张翠兰的卧室。画面里，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正翻箱倒柜，手里拿着一把刀，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林晚星见过，在顾世钧办公室的监控里，在小李给张翠兰递水的瞬间，是顾世钧的私人司机，老周。
录像的时间戳显示，正是张翠兰中毒的前一天。
林晚星的后背沁出冷汗。顾世钧的司机为什么要去张翠兰家？他在找什么？难道顾世钧知道的比他说的更多？
U盘里还有一个音频文件，点开后，传出张翠兰和一个男人的对话，声音经过处理，带着机械的失真感：
“……账本我藏好了，想拿回去，就用林氏的地皮来换……”
“……张翠兰，你别太贪心。顾世钧那边己经动了手，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想让我收手？除非你们把吞我陈家的钱吐出来！当年要不是你们怂恿建军挪用公款，我们怎么会被张启明拿捏……”
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狠戾：“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音频戛然而止。
林晚星握着U盘的手在发抖。这段对话像一块拼图，补上了最关键的缺口——张翠兰不仅知道张启明的秘密，还握有陈建军和顾世钧早年勾结的证据，她想用这些筹码敲诈双方，却没想到引火烧身。
而那个男人的声音，虽然经过处理，林晚星还是听出了一丝熟悉的尾音——像陈建军的远房表哥，那个在法院工作的周法官，也是一首暗中帮陈建军拖延抚养权官司的人。
原来这场病床阴谋里，藏着的不止两个棋手，是一张由贪婪和仇恨织成的网，每个人都在网里挣扎，最终却都成了别人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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