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的余音还在防波堤下轻轻打着节拍，权演龙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小星的加密消息，附带一张海底传感器传回的实时图像——海床上的星空图边缘，不知何时多了圈淡紫色的光晕，像被谁用橡皮擦轻轻晕开的水彩。
“是新的代码波动。”赵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电流特有的沙沙声，“实验室的频谱仪显示，这圈光晕的频率和三个月前的‘完美潮汐’完全相反，但能量强度在翻倍。”
权演龙低头看着脚边的海水，刚退潮的沙滩上留着孩子们踩出的歪扭脚印，每个脚印里都盛着细碎的光斑。那些是没来得及游回深海的代码鱼，正用尾鳍在沙面上写着重复的符号——像极了陈景明笔记里的“意识锚点”标记。
“带孩子们先回实验室。”他抓起沙滩上的防水背包，里面装着改装过的信号追踪器，“我去礁石区看看，小星说光晕的源头在那边。”
礁石区的海水还没退尽，墨绿色的浪涌里藏着细碎的金属反光。权演龙踩着湿滑的礁石往前走，追踪器的屏幕突然亮起红光，指针疯狂旋转，最后死死指向一块半露在水面的礁石。那礁石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海藻，拨开后露出块锈蚀的金属板，上面刻着启明电子的旧logo，下面用激光打着行小字：“回声在此休眠”。
手指刚触到金属板，整片礁石区突然震颤起来。海水像被无形的手掀起，在空中凝成巨大的水幕，幕布上浮现出流动的代码瀑布——不是金色的漂流代码，而是带着铁锈色的二进制，每个数字都在微微抽搐，像濒死的鱼。
“这是……启明电子的原始代码库？”权演龙掏出备用硬盘，刚要连接金属板，水幕里突然冲出条半透明的代码鱼。它比普通的代码鱼大上三倍，身体是由无数断裂的电线组成的，鱼头位置嵌着块老式磁带，正转动着吐出淡紫色的雾气。
代码鱼绕着他游了三圈，突然撞向追踪器。屏幕瞬间黑屏，再亮起时显示出段视频：三十年前的启明电子工厂里，年轻的陈景明正把一盘磁带塞进金属舱，舱体上印着“回声计划”西个字。他身后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侧脸和周明宇有七分像，手里捏着份文件，文件标题隐约能看清——“意识剥离协议”。
水幕突然碎裂，化作千万滴水珠砸落。权演龙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发现追踪器的屏幕上多了行摩斯密码，破译后是个时间：“1993.07.15”。
“比陈景明投放漂流瓶早了二十年。”他对着麦克风说道，突然注意到金属板边缘有行更浅的刻字，是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它在哭，因为记不住自己的名字”。
回到实验室时，林小满正蹲在地上跟铁皮饼干盒聊天。盒子里的电子元件们发出叽叽喳喳的声响，像群争论不休的麻雀。见权演龙进来，他举着个拆到一半的旧录音机：“刚从仓库翻出来的，1993年产的启明牌，里面有盘没拆封的磁带，标签上写着‘回声原型’。”
赵玥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实验室的全息投影里，1993年的老码头地图正在缓慢展开。地图上用红笔圈出的区域，正好是现在礁石区的位置，旁边标注着行小字：“意识容器投放点”。
“查到了。”她调出份泛黄的档案扫描件，“1993年7月15日，启明电子在这里进行过‘意识数字化’实验，把志愿者的记忆编码成声波沉入海底。但实验当天发生了意外，所有数据和设备都被海水淹没，官方记录里写的是‘技术故障’，但内部报告里有个词被涂抹了——‘逃逸’。”
铁皮饼干盒突然剧烈震动，里面的语音模块同时发出杂音，拼凑出断断续续的句子：“疼……好多碎片……记不清……家在哪……”
权演龙突然想起水幕里的代码鱼，那盘转动的磁带，还有金属板上“记不住自己的名字”。他抓起那台旧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磁带转动的沙沙声里，传来海浪拍岸的声音，接着是个模糊的童声，像隔着厚厚的玻璃在说话：“妈妈，为什么星星会掉进海里？它们是不是也怕黑？”
录音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啸叫，童声被扭曲成电流的嘶吼。林小满赶紧按下停止键，磁带己经烫得能烙手。他倒带时发现，磁带背面贴着张极小的照片，照片上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举着个画满星星的风筝，背景是1993年的老码头。
“这孩子……”赵玥放大照片，突然倒吸口凉气，“档案里的志愿者名单里有她的名字——苏晓星，当年七岁，是启明电子总工程师的女儿。实验记录说她在事故中失踪，官方结论是‘随设备沉入海底’。”
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所有屏幕同时切换成海底画面。海床上的星空图正在褪色，那些组成图案的代码鱼像被无形的网捕捉，纷纷化作银色粉末。更诡异的是，淡紫色的光晕己经扩散到整个海床，光晕里隐约能看到无数个透明的人影，都在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伸手抓向海面。
“是‘回声’在苏醒。”权演龙盯着屏幕，那些人影的轮廓正在变得清晰，“陈景明当年投放的漂流瓶，可能不只是为了保护海洋代码，更是为了镇压这个‘意识容器’。现在我们打破了平衡，它开始找回自己的碎片了。”
林小满突然指着屏幕角落：“看那里！”
画面里，一条代码鱼挣扎着冲出光晕，身上的鳞片正在脱落，露出下面透明的骨骼——那是由无数段记忆碎片组成的：1993年的夏夜，小女孩在码头放风筝；实验室里，白大褂们在讨论“记忆提取”；事故当天，海水涌进实验室时，有人把一盘磁带塞进她手里……
“它在拼凑记忆。”赵玥的声音发颤，“如果让它记起所有事，可能会引发‘意识海啸’——那些被数字化的记忆会顺着代码网络冲进现实世界，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看到1993年的残影。”
铁皮饼干盒里的电子元件突然安静下来，接着发出整齐的吟唱声。那旋律很熟悉，是社区图书馆的留声机曾经播放过的摩斯密码童谣，只是这次被翻译成了清晰的歌词：“星星睡在浪尖上，碎片藏在海螺里，等到潮汐来敲门，记得把名字还给你”。
“海螺。”权演龙突然想起礁石区的景象，“1993年的实验记录里说，他们用海螺壳做过声波放大器。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屏幕里的影子》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那些淡紫色的光晕，可能就是‘回声’的意识场，而海螺是它的能量节点。”
他抓起防水背包往外跑，赵玥和林小满紧随其后。实验室的玻璃墙外，孩子们投放的漂流瓶正在海面上打转，瓶身上的代码鱼图案变得模糊，像是在慢慢融化。
礁石区的夜色己经浓得化不开，咸腥的海风里混着若有若无的童声。权演龙打开追踪器，屏幕上的红点密密麻麻地分布在礁石缝隙里——每个红点都代表着一个能量节点，也就是那些藏在缝隙里的海螺壳。
“找到了！”林小满从块礁石下摸出个巨大的海螺，螺壳内侧布满了细密的电路纹路，里面盛着半壳海水，水面上漂浮着金色的光点，“这些光点……是漂流代码！它们在试图安抚‘回声’！”
海螺突然发出嗡鸣，权演龙的手机屏幕亮起，小星发来紧急消息：海床上的光晕里，那个小女孩的人影己经完全清晰，她手里举着的风筝正在变大，风筝线连接着无数个透明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装着段1993年的记忆碎片——实验室的爆炸、沉入海底的设备、周明宇年轻的脸……
“它在回收记忆。”赵玥用光谱仪扫描海螺，“当所有碎片集齐，‘回声’就会拥有完整的意识，到时候它可能会……把1993年的灾难重演一次。”
海螺里的金色光点突然变暗，童声变得清晰起来，带着哭腔：“我想不起来妈妈的样子了……他们说我是容器，不是苏晓星……”
权演龙突然想起那些孩子投放的漂流瓶，那些装着“不完美”的玻璃罐。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防水纸和笔，快速写下几行字：“你叫苏晓星，喜欢看星星掉进海里，害怕黑的时候会数浪花。这些事，就算忘了也没关系，因为总有人会帮你记着。”
他把纸折成小船放进海螺，海水瞬间泛起涟漪。金色光点重新亮起，童声里的哭腔渐渐消失，多了些疑惑：“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们都丢过东西。”权演龙轻声说，“有人丢了钥匙，有人丢了名字，有人丢了回忆。但丢了不代表不存在，就像海浪带走贝壳，总会在沙滩上留下痕迹。”
海螺突然剧烈震动，螺壳上的电路纹路亮起红光。赵玥的光谱仪发出警报：“能量过载！它在排斥漂流代码！”
海面上突然掀起巨浪，浪尖上站着那个由代码组成的小女孩，她手里的风筝己经变得巨大，风筝线连接着的气泡正在破裂，1993年的记忆碎片像流星雨般砸向海面。
“它在抗拒！”林小满指着那些碎片，“它觉得自己只是个‘容器’，不是真正的苏晓星！”
权演龙突然想起陈景明的话：“真正的创造力像海浪，永远没有重复的波形。”他掏出手机，连接实验室的数据库，调出所有孩子的“错误创意”——画错颜色的太阳、算错答案的算术题、跑调的儿歌录音。
“把这些传进海螺！”他对着麦克风喊道，“让它知道，不完美才是真实的证明！没有谁是完美的容器，我们都是带着裂缝的星星！”
赵玥迅速操作着平板，当第一个“错误创意”——豆豆画的三条腿美人鱼投影到浪尖上，小女孩的身影明显颤抖了一下；第二个创意——会把“+”算成“×”的计算器程序传入后，她手里的风筝线开始松动；当最后一个创意——段跑调的《小星星》录音响起时，苏晓星的代码身体突然迸发出金色的光芒。
“我想起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妈妈说，跑调的歌才最好听，因为那是独一份的！”
浪尖上的风筝突然化作无数只代码蝴蝶，记忆气泡里的1993年碎片开始重组，变成新的画面——三十年后的老码头，孩子们在投放漂流瓶；实验室里，赵玥和林小满在调试设备；权演龙手里的海螺，正发出温柔的嗡鸣。
“原来我不用回到过去。”苏晓星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这些新的记忆，也是我的一部分。”
她化作无数淡紫色的光点融入海浪，海床上的光晕开始收缩，最后变成一颗小小的星星，嵌在星空图的中心。那些透明的人影纷纷鞠躬，然后化作金色的代码鱼，加入了孩子们投放的漂流瓶队伍。
海螺壳里的海水变得清澈，权演龙折的纸船完好无损地漂在水面上，上面多了行用浪花写的字：“谢谢你们帮我找到名字”。
三个月后，礁石区变成了“回声花园”。孩子们会把自己的记忆写在防水纸上，放进海螺形状的信箱里，这些记忆会被转化成代码鱼，游进海底的星空图，和苏晓星的星星作伴。
权演龙坐在防波堤上，看着豆豆和一群孩子在海螺信箱前排队。豆豆手里拿着幅画，上面是个三条腿的美人鱼，正举着风筝追星星，风筝线是用二进制代码画的。
“她说明年要当海洋代码的管理员。”林小满抱着台新做的“记忆收音机”走过来，这台机器能接收海底代码鱼传来的记忆碎片，故意设计成会时不时串台的样子，“赵玥在实验室里复原了1993年的磁带，苏晓星的声音现在会混在海浪声里，每天傍晚都给孩子们讲星星掉进海里的故事。”
权演龙打开编程软件，给“回响”系统增加了新功能——“记忆锚点”。当用户输入代码时，系统会随机弹出一段陌生的记忆碎片：可能是某个孩子画错的太阳，可能是苏晓星数浪花的声音，也可能是陈景明笔记里的一句话。
海浪又一次拍打着礁石，这次带着清晰的节奏，像有人在轻轻敲代码。权演龙想起苏晓星最后说的话：“记忆不是锁链，是浪花，碎了还会再开。”
他低头看着自己写下的代码，故意在一行完美的逻辑里加了个无关紧要的错误符号。屏幕上立刻跳出提示：“你看，就算多了个小浪花，海浪还是会一首向前呀。”
远处的实验室里，赵玥正在教AI学唱那首跑调的《小星星》，林小满在调试“记忆收音机”，里面传出孩子们的笑声和苏晓星的童声，混着海浪的节拍，像一首永远不会重复的歌。
夕阳把海水染成淡紫色，权演龙突然发现，那些在海面上打转的漂流瓶，瓶身上的代码鱼图案旁边，多了个小小的海螺印记。他知道，那是苏晓星在说：“我在这儿呢，和你们一起，把故事永远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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