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的火，烧了整整一夜。
那诡异的琉璃金焰，如附骨之疽，无物不焚，无水可熄。它吞噬着砖石，吞噬着梁木，甚至连闻讯赶来的高僧道士们布下的法阵灵力，都成了它最好的薪柴。
京城的守备军和无数修行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座象征着大炎王朝数百年荣耀的建筑群，在金色的火海中，一点点化为焦黑的残垣断壁。
这把火，不仅烧毁了太庙，更烧穿了大炎王朝君臣们心中那层名为“体面”的遮羞布。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缭绕的黑烟时，火势才因燃料耗尽而渐渐微弱下去。
整个太庙广场，己然一片狼藉。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以及一种更令人心悸的，名为“绝望”的气息。
三皇子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二十岁。他的“铁证”变成了“罪证”，他从一个前途无量的储君热门，变成了一个随时可能被推出去顶罪的倒霉蛋。
大皇子站在不远处，脸色同样难看。虽然他逃过一劫，但祭天大典被毁，父皇震怒，这口黑锅太大，谁都怕沾上一点边。
而林啸，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天命之子，此刻却显得有些狼狈。他浑身湿透，衣衫上布满了黑灰，脸上写满了从未有过的疲惫与困惑。
他奋斗了一夜，用尽了所有手段，却连那火焰的一角都未能扑灭。他引以为傲的实力和机缘，在这场精心策划的、蛮不讲理的灾难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无力。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坚信的“正道”，是否真的能战胜一切？当敌人根本不与你正面交锋，而是选择掀翻整个棋盘时，你的棋艺再高，又有何用？
唯有上官婉儿，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反而恢复了冷静。她站在广场的边缘，清冷的目光扫过那些或惊慌、或愤怒、或绝望的脸庞，最后，却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望向了那座阴森的九层天牢。
是了，所有人都身在局中，被那场大火烧得焦头烂额。
只有一个人，从始至终，都置身事外。
那个始作俑者，那个躲在最黑暗角落里，笑着欣赏这场烟火的……恶魔。
她忽然很想见见他。她想亲眼看看，这个将整个京城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男人，到底长着一副怎样的面孔。
……
我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
当金公公那张阴沉的脸第二次出现在我的牢房门口时，我知道，我等待的“东风”，终于来了。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不再有鄙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复杂的、混杂着惊疑、忌惮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的情绪。
显然，一夜之间，我这个“废物”，在他心中的形象己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顾公子，陛下有请。”
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连称呼都从“废物”变成了“顾公子”。
我依旧扮演着那个被吓傻了的纨绔，浑身颤抖着，目光呆滞，任由两名如狼似虎的禁军将我从地上架起来，拖了出去。
走出九层天牢，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我贪婪地呼吸着外面那混杂着焦糊味的空气，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我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场。
我被带到了皇宫的议政大殿。
这里，早己站满了人。
高坐龙椅之上的，是面沉如水、龙威浩荡的大炎皇帝。
他的下方，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三皇子和大皇子跪在殿中，头埋得低低的，像两只斗败的公鸡。
林啸和上官婉儿，作为重要人证，也站在一旁。
林啸的目光像一把淬了火的刀子，死死地钉在我身上，仿佛要将我凌迟。
而上官婉儿的眼神，则复杂得多。她看着我，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仿佛在看透一场惊天骗局的审视与探究。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我这个被禁军押着的、“修为尽废”的囚犯身上。
“顾辰。”
皇帝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感情，却如九天之上的奔雷，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太庙之火，是你放的？”
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牙齿上下打颤，却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充满了恨意和疯狂的眼神，死死地回望着皇帝。
我的表演，无懈可击。
一个被打入天牢、前途尽毁的纨绔，在绝望之下，会做出什么？
他会理智地分析利弊吗？不。
他会缜密地布局谋划吗？不。
他只会用最愚蠢、最首接、最疯狂的方式，去报复所有让他落到这步田地的人。
这，才符合我“顾辰”的人设。
“大胆！陛下问话，你竟敢不答！”金公公厉声喝道。
我被他这一喝，仿佛吓破了胆，猛地一个哆嗦，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而扭曲，充满了破罐子破摔的癫狂：
“是！是又怎么样！”
我抬起头，环视西周，目光扫过三皇子，扫过大皇子，扫过林啸，最后又落回到皇帝的脸上。
“哈哈哈……是我！就是我放的火！”
我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们没想到吧？你们所有人都没想到吧！”
我的“自白”，让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我这副疯犬的模样镇住了。
三皇子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不明白，顾辰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林啸更是眉头紧锁，他感觉事情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顾辰承认了，最强反派养成系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最强反派养成系最新章节随便看！可他总觉得，这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为什么？”皇帝的声音依旧冰冷，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ACLE的松动。
一个疯子，远比一个阴谋家更容易处理。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给天下人交代的答案。
“为什么？”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更加凄厉，“你问我为什么？！”
我伸出手指，颤抖地指向三皇子。
“我问他！他抢我未婚妻，让我颜面尽失，当着全京城人的面羞辱我！凭什么？！”
然后，我的手指又转向大皇子。
“我问他！他视我为猪狗，任意驱使，把我当成他争权夺利的工具，最后弃之如敝履！凭什么？！”
接着，我指向林啸。
“还有你！一个泥腿子出身的贱民，凭什么能得美人青睐？凭什么能得奇遇连连？凭什么能踩在我的头上？！”
最后，我的目光怨毒地望向龙椅上的皇帝。
“还有你！高高在上的陛下！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打入天牢，让我成为废人！你毁了我的一切！这一切，又是凭什么？！”
我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亢，一句比一句疯狂。
“你们都瞧不起我！都把我当成一个笑话！都想踩着我上位！”
“既然你们不让我好过，那我就让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我得不到的，我就要亲手毁掉！我要烧了你的太庙！我要毁了你的江山！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为我陪葬！哈哈哈哈——！”
我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将一个纨绔子弟在绝望之下的疯狂、偏执、愚蠢和怨毒，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是一个完美的“动机”。
它不涉及任何权谋，不涉及任何布局，它只是一个疯子最纯粹的报复。
它简单到愚蠢，但也正因为如此，它才最真实，最能让人信服。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三皇子和大皇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一个疯子当了替罪羊，他们身上的嫌疑，自然就洗清了。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信了。或者说，他愿意相信这个结果。因为这个结果，能让皇室的丑闻影响降到最低，能让他以最快的速度，稳定住这混乱的局面。
只有上官婉儿。
她静静地看着在地上疯狂咆哮的我，清澈的眼眸中，第一次泛起了波澜。那波澜之中，有震惊，有骇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智力上被彻底碾压后的颤栗。
她明白了。
她什么都明白了。
好一个“自白”！
好一个“疯犬”！
他用最疯狂的姿态，供述了一个最愚蠢的罪行，从而完美地掩盖了那个足以颠覆乾坤的、真正的计划。
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逼疯的、没有脑子的复仇者，从而让所有人都忽略了他那颗冷静到可怕的、能够算计天下的大脑。
他以一人之身，背下了所有的罪名，却也因此，将所有的皇子、所有的势力，都从这场浑水中摘了出去。
他不是在报复，他是在……切割！
用一场大火，斩断过去，斩断京城这滩浑水，为自己创造一个全新的、无人关注的开始！
这一刻，上官婉儿只觉得遍体生寒。
这个男人，不是恶魔。
他是一个将整个世界都当成棋盘，将所有人性都算计在内的……棋手。
而他们所有人，都只是他棋盘上，被利用完后，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够了！”
皇帝终于开口，打断了我的“疯言疯语”。
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眼中再无一丝波澜，只剩下属于帝王的、绝对的冷漠。
他不需要真相，他只需要一个结果。
而我，给了他一个最完美的结果。
“逆子顾辰，心性歹毒，丧心病狂，火烧太庙，罪大恶极，本应凌迟处死，株连九族。”
皇帝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三皇子和大皇子闻言，身体一松。
林啸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只有上官婉-儿，心头猛地一紧。
然而，皇帝的话锋却陡然一转。
“但，念其父镇北国公顾长风，为国立下赫赫战功，镇守北疆，劳苦功高。朕，不愿让功臣寒心。”
“朕决意，法外开恩。”
“废去顾辰一切爵位，剥夺其宗籍，将其……永久流放至北疆极寒之地，永世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镇北国公府，教子无方，罚俸三年，闭门思过！”
判决己下。
我趴在地上，身体依旧在“瑟瑟发抖”，但我的内心，却掀起了滔天狂喜的浪涛。
成了。
一切，都按照我最完美的剧本，上演了。
流放北疆？
那里，是我父亲经营了数十年的地盘。
那里，天高皇帝远，再无人能掣肘于我。
那里，才是我这条“疯犬”，真正可以肆无忌惮、撕咬天下的……猎场！
我，顾辰，终于摆脱了这座名为“京城”的囚笼。
一场崭新的、真正属于我的游戏，即将开始。
我缓缓抬起头，迎向了上官婉儿那复杂的目光，嘴角，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了一抹属于胜利者的、冰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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