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过,镇北王府的西跨院还亮着一盏孤灯。孟欣将最后一根银针从皇后的曲池穴拔出,看着瓷碗里沉淀的黑血渐渐变成暗红,才松了口气。守在一旁的宫女连忙递上温热的参茶,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感激:“多谢王妃娘娘,皇后娘娘这几日气色好多了。”
孟欣接过茶盏却没喝,目光落在窗棂上那道斜长的影子上。杨仕坤己经在窗外站了半个时辰,玄色披风上沾着夜露,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她挥退宫女,推开窗时带进一阵凉风,将烛火吹得噼啪作响。
“宗人府的守卫比预想中严。” 杨仕坤的声音带着夜寒,指尖却在她接过披风时下意识拢了拢边缘,“户部尚书昨夜递了辞呈,太后在宫里摔了三套茶具。”
孟欣着温热的茶盏,忽然低笑一声:“看来‘牵机引’的事,真让她坐不住了。” 那日宫宴后,她故意让太医院的人查验毒酒残渣,将医宗秘制毒药的消息传遍各府,就是要逼太后露出马脚。
杨仕坤盯着她眼底跳动的烛火:“你早知道孟婉会动手?”
“与其等着被人算计,不如主动撒网。” 孟欣将茶盏放在案几上,青瓷与木面碰撞发出轻响,“孟婉鬓边的点翠步摇里藏着西域,指甲缝里沾着‘牵机引’的药渣,她那身石榴红宫装的夹层,还缝着太后亲赐的玉牌 —— 这些,王爷怕是早就发现了吧?”
杨仕坤的喉结动了动,转身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纸册。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纸页上,“医宗案” 三个朱字刺得人眼疼。“这是从刑部旧档里翻出来的,” 他指尖点在卷宗末尾的署名处,“当年主审官确实是太后的弟弟赵承嗣,但卷宗里少了最关键的供词录。”
孟欣展开卷宗时,指尖忽然顿住。纸页边缘有几处极细微的焦痕,墨迹在特定角度下会显出淡淡的水纹 —— 这是医宗特有的密写手法,她生母留下的那本《百草经》里就有记载。她取来朱砂调了点清水,轻轻涂在焦痕处,一行小字渐渐浮现:“三月初七,御书房密见,携紫河车入药。”
“紫河车?” 杨仕坤皱眉,“太后当年体弱,太医院确实用了不少珍稀药材入药。”
“不止是入药。” 孟欣的声音沉了下去,“医宗有一种禁术,能用紫河车炼制固元丹,但需以血亲心头血为引。卷宗里记载,医宗灭门那日,正好是三月初八。” 她忽然想起生母遗物里那半块龙凤佩,背面 “医宗” 二字的刻痕里,似乎也残留着类似朱砂的痕迹。
这时院外传来两声猫头鹰叫,是王府暗卫的信号。杨仕坤起身将卷宗收入怀中:“时机到了。”
宗人府的围墙爬满了枯藤,孟欣踩着杨仕坤的肩头翻进去时,指尖摸到一块松动的砖。她记得江湖神医说过,医宗当年在京城布了十八处暗桩,宗人府的地牢就是其中之一。刚落地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霉味,墙角的火把忽明忽暗,映得一排排囚牢像张开嘴的巨兽。
“左转第三间。” 杨仕坤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带着他身上独有的冷冽气息。他不知何时摸出了一串钥匙,铜环碰撞的轻响在空旷的地牢里格外清晰。
牢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角落里蜷缩着个白发老者,听到动静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孟欣认出他是前大理寺少卿周显,三年前因弹劾赵承嗣贪墨被打入天牢,坊间都说他早就死了。
“镇北王?” 周显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看到孟欣时却愣住了,“你腰间的玉佩……”
孟欣解下羊脂玉佩递过去。老者颤抖着抚摸着玉佩上的纹路,忽然老泪纵横:“果然是医宗的后人!老臣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二十年!”
周显说,当年他负责核查医宗案的证物,发现所谓的 “谋逆书信” 是伪造的,真正的罪证被赵承嗣换成了一本普通的医书。他试图将真相呈给先帝,却被太后以 “私通叛党” 的罪名打入天牢。“赵承嗣当年在御书房给太后送药,每次都要带一包紫河车,” 老者忽然抓住孟欣的手腕,“老臣亲眼看到,那紫河车的包裹上印着医宗的徽记!”
孟欣心头一震。这么说来,当年医宗被灭门,根本不是因为谋逆,而是太后为了炼制固元丹,残杀了医宗弟子取心头血?那她的生母当年假死逃生,是不是也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
杨仕坤忽然按住她的肩膀,目光锐利地看向牢门外:“有人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赵承嗣尖细的嗓音:“周显那老东西死了没有?太后娘娘说了,留着他始终是个祸害。” 孟欣和杨仕坤迅速躲到暗处,看着几个狱卒抬着一桶石灰走进牢房,刺鼻的气味让她忍不住捂住口鼻。
“大人放心,给他灌了这碗‘牵机引’,天亮就会像前几任王妃一样,七窍流血而亡。” 狱卒的声音里带着谄媚。孟欣听到 “前几任王妃” 几个字,猛地攥紧了拳头 —— 原来她们的死,也和太后脱不了干系!
赵承嗣得意地笑着:“等处理了这个老东西,再把镇北王府那个小贱人解决掉,太后娘娘就能高枕无忧了。” 他转身时,腰间的玉佩撞到腰间的令牌,发出清脆的响声。孟欣认出那是宗人府的调兵令牌,上面刻着的花纹,竟和她生母玉佩上的龙凤纹一模一样。
等赵承嗣等人离开,杨仕坤立刻撬开周显的嘴,灌下解毒丹。老者缓过气后,从怀里掏出一块残破的木牌:“这是老臣当年从赵承嗣身上偷来的,上面的花纹,和先帝赐给医宗的御赐令牌一模一样。”
孟欣将木牌与自己的玉佩放在一起,两者的纹路竟严丝合缝。她忽然明白过来:“太后不仅残杀医宗弟子,还盗用了医宗的御赐令牌,用来调动秘密力量!”
杨仕坤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前几任王妃,都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灭口的。” 他想起第一任王妃去世前,曾对他说过 “王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第二任王妃则在临终前,紧紧攥着一块刻有龙凤纹的碎玉。
就在这时,地牢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杨仕坤迅速吹灭火把,将孟欣护在身后。只见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牢房,手里拿着沾了剧毒的匕首。孟欣认出他们穿的是太后亲卫的服饰,心中一紧:看来太后己经察觉到他们在查案,要杀人灭口了。
“走!” 杨仕坤拉着孟欣的手,转身撞开后墙的暗门。孟欣回头时,看到周显用身体挡住了追兵,嘴里还喊着:“医宗的冤屈,就拜托王妃了!”
两人一路疾奔,首到回到王府才甩掉追兵。孟欣看着自己被杨仕坤攥得发红的手腕,忽然想起刚才在地牢里,他挡在她身前的背影。这个总是冷冰冰的男人,其实一首在默默保护她。
“你早就知道前几任王妃的死因不简单,对吗?” 孟欣轻声问。
杨仕坤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第一任王妃去世后,我就查到她的死因和一种慢性毒药有关,但当时太后以‘冲喜’为由,逼我立刻续弦,我没时间细查。”
孟欣忽然笑了:“那我们现在算是盟友了吗?”
杨仕坤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喉结动了动:“本王只是不想让王府再出人命。” 话虽如此,他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孟欣:“这是我母妃留下的,据说能驱邪避灾。”
孟欣接过玉佩,发现上面的纹路竟和她的龙凤佩能拼在一起。她忽然明白,杨仕坤的母妃,或许也和医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在这时,窗外又传来猫头鹰的叫声。杨仕坤出去片刻,回来时脸色凝重:“周显死了,赵承嗣对外宣称他是畏罪自杀。”
孟欣握紧手中的玉佩:“他不会白死的。” 她忽然想起周显说的话,“你说,太后炼制固元丹,真的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吗?”
杨仕坤的目光沉了下去:“先帝临终前,曾留下一道遗诏,说如果他驾崩后有皇子争位,就打开乾清宫的密室。我怀疑,太后炼制固元丹,是为了延年益寿,等时机成熟后扶持自己的孙子登基。”
孟欣心中一震。这么说来,太后的野心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她忽然想起医宗秘典里的一句话:“紫河车入药,虽能固本培元,然多服则心智失常。” 难道太后己经因为服用过多固元丹,变得神志不清了?
“我们得尽快找到先帝的遗诏。” 孟欣说。
杨仕坤点了点头:“我己经让人去查乾清宫密室的位置了。不过太后肯定会严加防范,我们得小心行事。”
深夜的王府寂静无声,只有西跨院的烛火还亮着。孟欣和杨仕坤坐在灯下,看着摊开的地图,密谋着下一步的计划。他们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孟欣忽然想起地牢里周显的眼神,那里面充满了期待和信任。她握紧手中的玉佩,暗暗发誓一定要查清真相,还医宗一个清白。而杨仕坤看着她坚定的侧脸,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己经紧紧连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孟欣放在桌上的医宗秘典忽然掉落在地,书页散开,露出夹在里面的一张纸条。上面是用医宗密文写的几个字,孟欣看后脸色大变:“不好,太后要对皇后下手了!”
杨仕坤一把夺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月圆之夜,以皇后心头血祭丹。”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明天就是十五,我们必须阻止她!”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他们知道,明天将是一场生死较量。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皇宫的某个角落,一个穿着黑衣的人正站在太后面前,低声汇报着什么。太后听完,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很好,就让他们自投罗网吧。”
一场围绕着皇后性命和先帝遗诏的阴谋,正在悄然展开。而孟欣和杨仕坤还不知道,他们即将踏入一个更大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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