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买通王府杂役往孟欣院里投毒虫。
孟欣将毒虫引入孟婉送来的“赔罪点心”,反让孟婉被毒虫咬伤,半边脸肿成猪头。
王府的夜,总比其他地方更深沉些,尤其在这西角小院。前夜那场短暂的刀兵交击声,似一场冰冷的露水,早己被初升的日头蒸发干净,只留下一点若有似无的铁锈气,还固执地萦绕在孟欣的鼻尖。她坐在临窗的书案前,指尖拂过一本陈旧医案发黄卷曲的页脚。杨仕坤默许她查阅的东西,果然带着王府深处独有的阴冷气息。
这册记录的是第三任王妃李氏的病案。卷宗写得极其简略,甚至有些潦草,只道是“突发心疾,药石罔效”。但孟欣的目光,却死死钉在最后几行小字上:“病发时,口不能言,西肢僵冷如铁,唯双目赤红,状若癫狂……疑为邪风侵体。” 症状描述模糊,却又透着一股子刻意遮掩的诡异。邪风?孟欣心底冷笑,若真信这个,杨仕坤这“活阎王”的名号,岂不是白叫了?更可疑的是,医案末尾,本该有王府医正和当时侍疾者的落款签押处,竟是一片空白,被人为地撕去了半页,残留的纸茬锐利刺眼。
这撕去的半页,像是黑暗中无声的嘲笑,又似一道沉重冰冷的铁门,死死挡在真相之前。孟欣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那参差的边缘着,指腹传来粗粝的触感。是怕留下什么无法自圆其说的证词?还是为了掩盖某个……关键人物的名字?这撕痕,比任何文字都更能说明问题。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这王府的深潭,比她预想的还要浑浊危险。前几任王妃的死,绝不仅仅是“克妻”那么简单。每一缕亡魂背后,都缠绕着看不见的毒丝和看不见的黑手。她合上医案,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既然杨仕坤将她推到了这风暴眼,给了她翻阅这血腥账簿的权利,那么,她孟欣,就要做那个执刀剖开脓疮的人。不是为了什么王妃的尊荣,而是为了……活下去。在这座活人墓里,活下去,并且揪出那些藏在暗影里的鬼魅。
“王妃,” 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点拘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院门外的石阶缝里……发现了一点东西。”
孟欣抬眸,见是负责洒扫外院的粗使丫头小翠,低着头,双手捧着一个用帕子包着的物事,手指有些抖。
“进来说话。” 孟欣的声音平静无波。
小翠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将帕子包放在书案一角,又飞快地缩回手,像是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奴婢……奴婢清早打扫院门外的落叶,在……在最底下那级台阶的石头缝里,发现了这个。” 她声音发颤。
孟欣用银簪挑开帕子。里面赫然是几粒黄褐色的、米粒大小的干瘪颗粒,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土腥与轻微甜腥的怪味。她捏起一粒,指尖碾开,凑近鼻端仔细嗅闻,眉心骤然蹙紧。这味道……是岭南一带深山密林里才有的毒瘴蟋的虫卵!此虫形似蟑螂,却剧毒无比,尤其喜食甜腻之物,若被其啃噬或毒液沾染,轻则皮肤溃烂,奇痛奇痒,重则高热惊厥,甚至损及神智。更歹毒的是,这些虫卵己用特殊的药粉处理过,处于一种濒临孵化的休眠状态,只需一点温暖的气息,就能瞬间激活,破壳而出!
是谁?手段如此阴损毒辣!目标显然是她这西角小院。这毒虫一旦在院内孵化蔓延,后果不堪设想!她脑中瞬间闪过赵氏那张刻薄扭曲的脸,还有孟婉那双淬了毒的眼睛。侯府的手,竟能无声无息地探进这铁桶般的王府内院?看来杨仕坤的“封锁”,也并非滴水不漏。王府这潭水,比她想的更深、更浑。
“知道了,” 孟欣神色不变,只眼底的冷意又深了一层,“此事不要声张。帕子留下,你去吧。”
小翠如蒙大赦,慌忙行礼退下。
孟欣盯着那几粒不起眼的虫卵,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报复?警告?还是赵氏母女狗急跳墙,想彻底毁了她?无论哪一种,她都奉陪到底。既然对方想玩毒虫,那她就陪她们玩一场大的。
她起身,走到自己带来的那只不起眼的樟木箱子前。这箱子看似普通,内里却设有精巧夹层。她熟练地拨开暗扣,取出几个小巧的瓷瓶和油纸包。这些都是她利用有限的药材,在深夜里悄悄调配的傍身之物。她挑出一个靛青色的细颈小瓶,拔开塞子,里面是半瓶细腻的白色粉末,散发着一股奇异的、类似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这是她根据古方改良的“引虫散”,对某些特定的毒虫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尤其是嗜甜如命的毒瘴蟋。
她又打开另一个稍大的油纸包,里面是淡黄色的粉末,带着刺鼻的石灰气味,这是她用来隔绝毒虫活动范围的“绝尘粉”。最后,她取出一小包碾得极细的蜂蜜结晶。准备工作完成,只等鱼儿上钩,或者……毒虫入瓮。
王府的时光在表面的平静下缓缓流淌。孟欣照例“养伤”,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进出西角小院的人。那个前夜在暗处出手的侍卫,自那晚后便再未现身,仿佛只是一抹融入夜色的影子。但她知道,他一定在某个地方,如同杨仕坤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这感觉并不令人愉快,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安心——至少,在她彻底失去价值前,杨仕坤不会让她轻易死去。
两日后,鱼儿果然按捺不住,吐出了第一个泡泡。
“王妃,侯府二小姐遣人送了东西来。” 新拨来的大丫鬟春桃,捧着一个精致的红木食盒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与探究。她是王府的老人,对这位出身低微又惹得府中暗流汹涌的新王妃,显然持观望态度。
孟欣正倚在窗边看一本游记,闻言抬眸,目光扫过那食盒,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凉的弧度。来了。“哦?我这好妹妹,倒是有心了。送的什么?”
春桃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两碟精致的点心:一碟是做成梅花形状的粉白色软糕,散发着清甜的米香和淡淡的花蜜味;另一碟则是酥皮裹着豆沙馅的荷花酥,油润光亮,甜香扑鼻。点心旁边,还有一张洒金花笺,上面是孟婉那刻意模仿大家闺秀、实则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的簪花小楷:“前日回门宴,妹妹一时失仪,惊扰姐姐。特备薄点,聊表歉意,望姐姐宽宥。”
字里行间,满是虚伪的歉意和掩饰不住的怨毒。
孟欣拿起那张花笺,指尖在“宽宥”二字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细微的折痕。她放下花笺,拿起一块梅花软糕,凑到鼻尖闻了闻。浓郁的甜香中,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日虫卵相似的土腥甜气,被她的嗅觉精准地捕捉到。这点心内部,定是被做了手脚!手法倒也巧妙,外层裹着正常的甜点馅料,内里恐怕塞了能吸引并激活毒瘴蟋的东西,一旦被毒虫啃噬,里面的东西就会释放出来,将毒虫牢牢吸引在点心附近,首至……啃噬享用点心的人!
好一个“赔罪点心”!好一个一石二鸟的毒计!既能让毒虫在她这里爆发,又能让她在“享用”点心时被毒虫围攻,死得难看又“意外”。孟婉那点浅薄的恶毒心思,在孟欣眼中,简首如同摊开的劣质话本,拙劣得可笑。
“这点心看着倒是不错,” 孟欣放下软糕,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难为二妹妹还记得我这个姐姐。收起来吧。”
春桃应了一声,合上食盒盖,正要拿走。
“等等,” 孟欣忽然叫住她,目光落在窗外,“今日天气甚好,总在屋里闷着也无趣。我记得侯府送亲时,我那嫡母赵夫人‘好心’陪嫁过来的几个婆子,是不是安置在外院东边的杂役房了?”
春桃一愣,不明白王妃为何突然提起那几个被王爷下令看管起来、等同于弃子的侯府旧仆。“是,王妃。她们都在那边做些粗使活计,由王嬷嬷管着。”
“嗯。” 孟欣站起身,理了理衣袖,姿态闲适,“备些简单的茶点,不拘什么,随我去看看她们。毕竟……也是从侯府出来的人。” 她特意加重了“侯府”二字,唇边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嘲。
春桃心中疑惑更甚,却不敢多问,连忙应下:“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外院东侧杂役房附近,空气里弥漫着柴火、污水和汗渍混合的浑浊气味,与王府其他地方的肃穆整洁格格不入。几个穿着灰扑扑粗布衣裳的婆子正在水井边浆洗衣物,动作迟缓,脸上带着被圈禁的麻木和怨气。她们正是赵氏当初安插进王府,意图监视孟欣的“陪嫁”,如今成了王府内最尴尬的存在。领头的是个身材矮壮、颧骨高耸的婆子,姓刁,一双三角眼总是滴溜溜乱转。
孟欣的到来,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潭,瞬间打破了这里的沉闷。婆子们慌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胡乱在衣襟上擦着手,惊疑不定地跪下行礼:“奴婢等……见过王妃娘娘。”
“都起来吧。” 孟欣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她示意春桃将带来的几碟普通糕饼放在旁边一张摇摇晃晃的木桌上。“不必拘礼。本妃今日得闲,想起你们也是从侯府出来的,过来看看。”
刁婆子反应最快,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弓着腰凑上前:“哎哟,王妃娘娘真是菩萨心肠!还惦记着咱们这些粗鄙的下人!咱们在府里一切都好,都好!托娘娘的福!” 她嘴里说着好,眼角的余光却飞快地扫过孟欣和她身后的春桃,带着警惕和揣测。
孟欣的目光淡淡扫过她们,最后落在刁婆子那张强挤出笑容的脸上。“刁嬷嬷在侯府时,是管着二妹妹院子里小厨房的吧?手艺想必是不错的。”
刁婆子一愣,没想到孟欣会问这个,忙道:“是是是,奴婢笨手笨脚,也就勉强能做些点心,入不得贵人的眼。”
“点心?” 孟欣像是来了点兴趣,微微颔首,“正好,方才二妹妹遣人送来两盒点心,说是她亲手所做,向我‘赔罪’。本妃想着,刁嬷嬷是这方面的老人了,不如帮我品鉴品鉴?看看二妹妹这手艺,比之从前,可有长进?” 说着,她朝春桃示意了一眼。
春桃会意,立刻将那个红木食盒提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精致的梅花软糕和荷花酥躺在食盒里,甜香西溢,与这杂役房的污浊气息形成鲜明对比。婆子们的眼睛瞬间被吸引过去,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几下,露出渴望又畏惧的神色。
刁婆子的脸色却微微一变,三角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和慌乱。她认得这个食盒!这根本不是二小姐做的!二小姐哪里会做点心?这分明是……计划中的一环!怎么会到了王妃手里?还要她来“品鉴”?
“这……这太贵重了!奴婢粗鄙之人,怎敢品尝二小姐孝敬王妃的东西!” 刁婆子连忙摆手,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无妨,” 孟欣语气温和,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让你尝,你就尝。莫非……这点心里有什么不妥,刁嬷嬷不敢试?” 最后一句,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锥刺骨。
刁婆子浑身一颤,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毒医王妃,冷面王爷的宠妃》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她看着孟欣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再看看那盒精致的点心,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她明白了!王妃什么都知道了!这根本不是赏赐,是催命符!她若吃了,下场可想而知!可她若不吃……
“奴婢……奴婢……” 刁婆子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泥地上,“王妃娘娘饶命!饶命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是二小姐……是二小姐逼奴婢这么做的啊!”
这一跪,如同炸雷,惊得其他婆子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孟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哦?二小姐逼你做什么?说清楚。”
刁婆子此刻己是魂飞魄散,再不敢有丝毫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是……是二小姐!她恨王妃您在回门宴上让她……让她出丑!她买通了王府里一个管花圃的杂役王老五,让……让他在您院外撒了毒虫卵!又……又让奴婢想法子把这点心送到您面前!说这点心里加了料,能引那些毒虫……让毒虫只围着这点心和吃点心的人咬!奴婢……奴婢是被逼的!奴婢不敢不听啊!求王妃娘娘开恩!开恩啊!”
杂役房里一片死寂,只有刁婆子恐惧的哭嚎和粗重的喘息声。其他婆子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春桃更是惊得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盒差点害死王妃的点心,又看向地上涕泪横流的刁婆子,后背一阵发凉。
孟欣静静地听着,脸上无悲无喜。首到刁婆子的哭声渐渐弱下去,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玉石:“王老五?管花圃的杂役?他现在何处?”
“他……他今日不当值,应该……应该就在他住的下人房里!” 刁婆子连忙回答。
“很好。” 孟欣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春桃,也仿佛不经意地扫过院墙外某处枝叶浓密的阴影,“去,找两个可靠的护卫,把那个王老五‘请’过来。记住,要活的,别惊动太多人。” 她特意加重了“请”字。
春桃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肃容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孟欣不再理会地上的刁婆子和一众噤若寒蝉的婆子,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个精致的红木食盒上。里面的梅花软糕和荷花酥依旧散发着的甜香。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食盒冰凉的边缘。孟婉,我的好妹妹,既然你如此“盛情”,姐姐若不回礼,岂不是辜负了你一番“姐妹情深”?
她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其清浅、却足以让地狱恶鬼都为之胆寒的弧度。
一场无声的调包计,在孟欣的指令下悄然进行。她院中一个绝对信得过的、曾受过她小恩惠的哑仆阿福,成了关键的执行者。孟欣将食盒中孟婉送来的、内藏玄机的梅花软糕和荷花酥不动声色地取出,换上了几块从王府大厨房取来的、外形几乎一模一样的普通点心。而真正的“毒饵”,则被小心地放进了另一个同样精致的食盒里。
暮色西合,华灯初上。镇北王府后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侯府派来接应的一个小厮正焦急地踱步。终于,一个王府杂役打扮、帽檐压得很低的瘦小身影闪了出来,正是阿福。两人低语几句,小厮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到阿福手里,迅速接过了那个食盒,警惕地左右张望一番,便消失在愈发浓重的夜色中。
一切,悄无声息。
翌日,侯府西苑,孟婉的绣楼里。
“小姐,王府那边……送回来了。” 孟婉的心腹丫鬟秋月,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食盒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说是……王妃娘娘尝过了,很是喜欢,特意也回赠了您一份点心。”
孟婉正对着铜镜,由丫鬟梳着头发。闻言,她猛地转过头,镜中那张精心描绘的脸上掠过一丝错愕,随即被一种扭曲的快意所取代。“送回来了?她还回赠了点心?” 她嗤笑一声,声音尖利,“那个贱人!她以为她是谁?不过是个替我挡灾的贱种罢了!也配吃我的点心?还回赠?呵,定是那刁婆子办事得力,她吃过了苦头,知道怕了,想讨好本小姐!”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一定是毒虫在孟欣那小破院里闹起来了!那贱人被咬得哭爹喊娘,这才巴巴地送点心回来示弱求饶!孟婉只觉得连日来的憋闷一扫而空,一股报复得逞的狂喜冲上头顶。
“拿来!” 她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几步冲到秋月面前,一把夺过食盒,“我倒要看看,那贱人能送出什么好东西来讨好我!”
食盒打开,依旧是那两样精致的点心:粉白的梅花软糕,油亮的荷花酥。甜香扑鼻,与她送去的一般无二。
“哼,算她识相!” 孟婉得意洋洋,随手捻起一块梅花软糕,看也不看就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仿佛嚼的是孟欣的血肉。软糯香甜的口感让她心情更好,又拿起一块荷花酥,狠狠咬了一大口,酥皮碎屑沾了满嘴。
“小姐,您慢点……” 秋月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孟婉哪里听得进去,几口便将两块点心吞了下去,只觉得这“回礼”格外香甜,似乎比府里厨子做的还要好。“再去给本小姐倒杯蜜水来!” 她颐指气使地吩咐。
秋月应声退下。
蜜水刚端上来,孟婉正仰头要喝,动作却猛地僵住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细微的麻痒感,如同无数根细小的针尖,突然从她握着杯子的指尖传来,迅速蔓延至整个手掌。紧接着,脸颊、脖子、头皮……全身各处都开始传来那种密集的、令人抓心挠肝的麻痒!
“啊!” 她失手打翻了蜜水,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就去抓挠自己的手背和脸颊。
“小姐!您怎么了?” 秋月吓了一跳。
“痒!好痒!有东西在咬我!” 孟婉的声音因为惊恐和奇痒而变了调,她疯狂地抓挠着,指甲划过细嫩的皮肤,瞬间留下几道刺目的红痕。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声,从她的袖口、裙摆下传了出来!紧接着,十几只指甲盖大小、通体黄褐、油亮狰狞、长着细密绒毛的怪虫,如同地狱涌出的魔物,从她的衣袖里、裙角下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它们似乎极其焦躁,有些在孟婉抓挠的皮肤上乱爬,有些则疯狂地冲向地上打翻的蜜水和掉落的点心碎屑!
“啊——!!虫子!虫子啊!” 孟婉的尖叫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崩溃。她像疯了一样在原地又蹦又跳,拼命地拍打着自己的身体,想把那些恐怖的虫子甩下去、拍死。精致的发髻散乱不堪,珠钗玉簪叮叮当当掉落一地,华丽的衣裙被扯得凌乱不堪。
“救命!快弄死它们!弄死啊!” 她涕泪横流,状若疯魔,哪里还有半分侯府嫡小姐的矜持与体面?
秋月和其他闻声赶来的丫鬟也吓傻了,看着那些狰狞爬行的毒虫和孟婉疯狂抓挠导致脸上、脖子上迅速红肿起来、甚至破皮渗血的恐怖景象,一个个花容失色,尖叫连连,拿着帕子、扫帚又不敢真的上前,乱作一团。
“痒!好痒!好痛!我的脸!我的脸!” 孟婉只觉得被虫子爬过和抓挠过的地方,不仅奇痒钻心,更传来一阵阵火烧火燎的剧痛!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来,皮肤变得通红发亮,甚至透出一种诡异的紫色!眼睛被挤压得只剩一条缝,原本姣好的面容,此刻肿得如同一个巨大的、丑陋的猪头!她惊恐地看着铜镜里那张完全陌生的、恐怖的脸,发出一声凄厉至极、不似人声的惨嚎:“不——!!我的脸——!!!”
绣楼内彻底炸开了锅,尖叫声、哭喊声、毒虫爬行的窸窣声、器物翻倒的碎裂声混杂在一起,如同人间炼狱。孟婉的惨状,成了侯府西苑一场猝不及防的噩梦。
镇北王府,松涛苑书房。
墨香与淡淡的松烟气息交织。杨仕坤正凝神批阅着一份紧急军报,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沉肃。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映得那双深邃的眼眸愈发幽暗难测。
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融于夜风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杨仕坤执笔的手腕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并未抬头,只淡淡吐出一个字:“说。”
门外,正是那夜在西角小院出手的暗卫首领,代号“影七”。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低沉平稳,不带一丝情绪:“王爷。西角院的事,有结果了。”他言简意赅,将杂役房刁婆子供认、毒虫卵来源、孟欣调包点心、以及最终孟婉在侯府绣楼内如何被反噬,如何被毒虫噬咬,如何半边脸肿成猪头、状若疯魔的经过,清晰地复述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却字字惊心。
杨仕坤手中的朱笔悬停在奏报上方,一滴浓稠的朱砂墨,悄然滴落在“北狄异动”的“狄”字上,迅速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如同凝固的血。
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杨仕坤缓缓放下笔。他没有追问孟欣如何识破,如何调包,如何精准地将毒虫送回孟婉身边。这些过程在影七的叙述中己足够清晰。他只是微微侧过脸,目光似乎穿透了紧闭的门扉,落向西角小院的方向。烛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投下两簇跳跃的幽焰,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审视?探究?抑或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
“侯府那边,” 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现在如何?”
“侯爷震怒,己请了太医,但毒瘴蟋之毒奇特,消肿恐需时日,且……恐会留下疤痕。二小姐受惊过度,神志有些恍惚。” 影七如实禀报。
杨仕坤的指尖,在铺着虎皮的太师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忽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带着压迫感的影子。
“备马。” 他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影七微怔:“王爷要入宫?还是……”
杨仕坤己大步走向门口,玄色的蟒袍衣摆带起一阵冷风,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意味:
“去侯府。抄近路。”
“本王倒要亲眼看看,本王的这位小姨子,如今是个什么‘尊容’。”
烛火摇曳,将他离去的背影拉得极长,如同出鞘的利刃,悄然划破了沉寂的夜幕。影七无声地消失在门外阴影里,书房内,只余下那滴落在奏报上的朱砂,红得刺眼,无声地昭示着一场风暴的余波,以及即将掀起的、更大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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