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黄话音未落,己然化作一抹迅疾无比的金光。
它根本不给任何消化信息和谦让的机会,小小的身影如闪电般欺近。
那看似无害的爪子尖带着一丝奇特的冰凉,“啪”一下精准地点在我的眉心!
“嗡——!”
一股奇特的清流夹杂着浓郁的野草与枯木气息,猛地冲入脑海!
瞬间,并非具体的飞行图解,而是一种更本源的、属于天空掠食者的大能——一种桀骜不驯、俯瞰大地、渴望破开风阻、急速俯冲撕碎猎物的野性本能——如狂暴的洪流般冲击着我的意识!
“蠢材!别傻站着!”
乘黄的厉喝炸雷般响起,粗暴地将我从那震撼的意象洪流中唤醒。
它尖爪一挥,指向一只恰好从破庙屋顶大洞飞过、体型不小的夜蛾,“盯着它!不准眨眼睛!别给老夫数它翅膀上有几条脉络!用你的心,用那股冲进你骨子里的鹰意,想着怎么追上它!怎么用你的喙啄碎它!怎么用你的爪子撕烂它!飞!给老子破开这堆烂瓦烂椽子!!”
乘黄的指令如同鞭子抽打着神经。我本能地怒吼一声(发出的却是稚嫩的犬吠),
闭上眼,拼命将乘黄灌入的那股桀骜不驯、渴望天空与血食的雄鹰意念与眼前目标结合!
身体深处那股由乘黄点燃的妖力再次沸腾,奔涌、重塑!
撕裂皮肉的痛楚伴随着体型急剧膨胀的鼓胀感!骨骼拉长的脆响,肌肉纤维重组的剧痛,皮毛被某种硬物撑开又覆盖的奇异感受瞬间爆发!
“嘎——!!”
一声略显生涩却充满穿透力、带着金属质感的锐利鹰唳猛地从我新生的喉管迸发!
视野拔高,变成了冰冷锐利的琥珀色!我低头,看到自己覆盖着金属般黑亮翎羽的宽阔胸脯,感受到背后那对蓄满庞然巨力、足以掀起小型气旋的强壮翅膀!
是那只成年苍鹰!威风凛凛,却又充满陌生的掌控感!体型带来的压迫感远超幼犬,但这身体里蕴含的力量,也足以撕碎狼豹!
“砰隆!!!” 初次尝试掌控这具巨躯,对力量的不协调导致了灾难性后果。
我笨拙地拍打了一下翅膀,试图追赶那快飞出破洞的夜蛾。
一股巨大的升力带着失重感刚起,沉重的身体却像块秤砣般无法平衡,一头狠狠栽下,撞翻了角落一堆朽木烂凳!
“哈哈哈哈!空有凶禽相,飞如落汤鸡!傻鸟儿!老夫告诉你什么叫御风!”
乘黄的笑声刺耳而毫不留情。它嗖一下跳到一根歪斜的横梁上,小爪子凌空一抓一推,一股无形却极有压迫感的细风精准地扫过我的左翼羽根。
“左翼是舵!沉住!想着驾驭它拨弄这无处不在的气流!不是拿它当船桨划拉风!你是铁疙瘩要往下沉,气是软的托着你!感受!用你的翅膀末端去‘切’开那无形的阻碍!再来!扑腾个屁!滑!把自己当成一片枯叶!让风把你送到那蛾子边上去!”
整整一天一夜,残破的庙宇成了我苦修的地狱道场。
呼啸的风声是我的伴奏:巨大翅膀全力扇动时,卷起的劲风甚至能吹跑地上的碎木和尘土。撞击声是主旋律:或撞在腐朽的木柱上留下爪痕和断羽;或在俯冲扑向乘黄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抛出的、会动的枯枝幻影(模拟猎物)时,因角度没掌握好而一头扎进厚厚的积灰里;又或是试图急转弯,却在巨大的惯性下无法收势,狠狠撞上结实的山墙(“轰!”一声闷响,掉落的墙皮砸了一头灰)。
乘黄那尖刻又精准的指令是伴唱:
“蠢货!谁让你把尾巴毛全来当旗子摇?收紧!尾巴是后舵!稳住转向!”
“好!有点意思了!滑翔!滑翔懂吗?别光知道一个劲儿扇翅膀!把那股鹰意贯穿始终!想象你是云海上的君主!”
“爪子!爪子不要收在屁股下!露出来!随时准备致命一击!喙往前伸!喙是剑尖!懂吗!”
“对!就这个角度!俯冲!再快点!喙尖对着目标的脖颈!眼睛别眨!记住这撕裂一切的气流和视野锁定的感觉!这才能克敌!”
在一次次的狼狈挫败、撞击得七荤八素、羽毛纷飞中,在乘黄刻薄语言和精准妖风引导的持续锤炼下,我艰难地理解着这具雄鹰身体的玄机。
巨大的体型意味着更高的初始动能需求,但一旦速度起来,滑翔能力也远非小鸟可比;强劲的翅膀提供的澎湃推力远超预期;但相应的,巨大的质量也让它转向笨拙、难以在狭小空间灵活变向(好几次险之又险地避开梁柱,断掉不少珍贵飞羽)。
从最初只会离地两三尺瞎扑腾(像个巨大的扑棱蛾子),到能凭借一次强力振翅跃上高处的残椽;从控制不住方向感在庙堂里横冲首撞,到能在乘黄幻化的“枝杈障碍”中勉强穿梭滑翔;再到最后,终于能完成一次从高梁俯冲到低处目标点(那根被幻化的“猎捕树枝”),在相对稳定状态下伸出利爪,做出一次虽然毫无战果但己初具形态的“凌空扑击”!
每一次成功的滑翔,每一次精准的借力转向,每一次凶悍的俯冲起手式,都让我对这具身体的理解加深一分,也渐渐摸索到那股融入血液的“鹰意”——那是睥睨、是精准、是速度、是撕裂猎物的绝对力量感!身体的疲惫(摔得散架)和精神的透支(维持意象和控制巨躯极为消耗心神)如同潮水,而乘黄丢来的几个野果,只是杯水车薪。
就在一次我筋疲力竭地落在一根横梁上喘息,金色瞳孔因过度专注而有些失焦时,乘黄那双青幽的眸子似乎闪烁了一下。
它突然伸出爪子,对着角落一处阴影虚空一抓!
一只足有半尺长的野鼠仿佛凭空出现,尖叫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精准地扔到了我面前几步远、光线稍亮一点的地面上!
那野鼠刚从懵逼中醒来,惊魂未定,拔腿就想往最近的破洞里钻!
“废物点心!练了半天是给耗子看的吗?!”乘黄的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真正的捕猎就在眼前!饿着肚子的雄鹰不靠花架子!拿出你脑子里那撕碎一切的鹰意来!扑下去!用你的爪子撕开它的脊椎!用你的喙啄穿它的头颅!别让它跑了!这就是生存!是对它更是对你的试炼!”
这一声吼,几乎将之前灌输给我的“鹰之意象”瞬间点燃!
饥饿、疲惫、野性的呼唤与被当作练手玩具的憋屈感混合在一起!琥珀色的鹰眼瞬间锁定了那窜逃的灰色身影!
“嘎——!!!” 一声充满暴戾与决绝的唳鸣冲天而起!
我双腿在横梁上猛地一蹬!巨大的翅膀向下猛烈拍击!积蓄了一天一夜的力量与意念在此刻爆发!
身体如同离弦的黑色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高处猛扑而下!
速度之快,气流在耳边轰鸣如鬼啸!视野极度聚焦,那野鼠逃窜的身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空中!
扑击的角度、爪子的落点、翅膀控制下降轨迹的微妙平衡——这些练习过无数遍的“纸上谈兵”,在这一刻被求生的野性完美驱使!
利爪带着洞穿金石的尖啸,狠狠弹出!精准地抓向野鼠的后半截身体!
成功了?!!
然而!
就在爪子即将触及鼠毛的瞬间——那“鹰意”构筑的冷酷猎杀者外壳之下——属于小狗妖“我”那深植骨髓的、对“活物”从未有过的杀戮本能瞬间占据了上风!
爪子竟在最后一刹本能地…收起了最尖锐的钩甲!
只是用那宽厚的掌垫和钝硬的爪缘,以一种毫无杀伤力的方式,“砰”一下狠狠拍在了老鼠尾巴尖旁边寸许的地面上!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那鼠翻了个滚儿,尖叫着,连滚带爬地瞬间钻进了旁边黑暗的破洞,消失无踪。
而我在巨大的冲击惯性下,像个被抛出的沉重麻袋般,“咚”一声巨响,狠狠砸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冲击波震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变回来的小狗妖形态“哎哟”一声在地。
死寂。
紧接着,破庙里爆发出乘黄无法抑制的、惊天动地的狂笑!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我的山神爷哎!哈哈哈哈!笑死老夫了!真真笑死老夫了!哈哈哈哈!!”
它笑得在横梁上首打滚,小爪子疯狂地拍打着木头,“哎哟喂……好一个威武霸气的雄鹰扑杀耗子!原来是用你那狗爪子给耗子拍了个平沙落雁式?还他妈拍歪了!哈哈哈哈!最后把自己当陨石砸了个深坑!你个小狗崽子!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鹰还是小绵羊?对付蛇的时候你也给它来这么一手温柔按摩?哈哈哈哈……”
强烈的羞耻感、挫败感和撞得头晕眼花的钝痛瞬间淹没了我。我想反驳,却疼得连哼唧声都发不出来,只能委屈又气恼地蜷缩在地上。
就在乘黄笑得快岔气的时候,一块拳头大的破瓦片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射向那处肥鼠消失的黑洞!
“噗嗤!”一声闷响伴随着轻微的骨裂声,一块瓦片精准地“送”回了洞中——刚好是那老鼠的脑袋方向。
“看清楚了,狗崽子!”乘黄的笑声戛然而止,声音骤然变得无比冷酷肃杀,刚才还狂放嬉笑的小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片捕食者绝对专注的幽寒。
“捕猎,不容犹豫!你收起的不是爪子,是生存的权力!这世上,除了你认下的同伴,其它皆可视为食物与猎物!对猎物仁慈,就是对自己肚皮的背叛!尤其是在面对强敌时!那蛇妖,不是你该犹豫的耗子!它的毒牙,可不会跟你玩过家家!收起你那没用的狗心!要么变成真正的天空之王,撕碎它!要么…等着被它绞杀!”
冰冷的话语如同冰锥刺入耳膜。乘黄不再理会我,它灵巧地跃下横梁,蹲在角落里,不知何时掏出了一块不知名的肉干,用那尖利的牙齿慢条斯理地撕咬起来。
过了很久,久到初升的朝阳将惨淡的微光从破洞洒进庙内。
一道阴影笼罩在我蜷缩的小身体上。是狸。它默默地扛起我,跃上一处尚算平整的断墙。
金红色的朝阳刺破晨雾,将连绵起伏的山脉镀上一层滚烫的金边,壮丽得令人窒息。
远处有真正的鹰隼划过天际,矫健的身姿在气流中穿梭自如,迅如疾电。一种前所未有的、广阔无垠的感觉瞬间充斥了胸臆。
狸的声音在温暖的晨光中平静响起:
“天空,并非鹰的牢笼,而是它的疆场。爪子是它的剑,喙是它的矛,搏击风浪是本能。你体内的野性并非多余,而是生存的基石。”
“关键在于,你是驾驭这野性,还是被它撕碎。无论是守护脚下的土地,还是翱翔天际的自由,力量都需要一颗清晰的心去驾驭。”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我的皮毛上,仿佛也驱散了昨日撞地的冰冷和内心的混乱迷茫。我望向天际,望向苍鹰搏击的方向。
或许,存在的意义,不在于是否曾“错”,而在于每一次振翅时,是否都想清楚了方向,以及选择成为怎样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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