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溃慕容延昭“堵门”之军的胜利余韵尚在，但刘臧心中并无多少轻松。
他深知，那场夜袭只是拔掉了一颗碍眼的钉子，并未伤及鲜卑真正的筋骨。
北方的阴影，依旧浓重。
郡守府内，炭火驱不散北地初春的寒意，更驱不散弥漫在刘臧眉宇间的凝重。
两份几乎同时送达的紧急军报，狠狠砸在了他的案头。
第一份，来自万里之外的汉都雒阳。
传讯的并非寻常斥候，而是一只神骏非凡、羽翼漆黑如墨的异种猎隼——黑鹞。
这是呼衍乌兰洛驯养的珍禽，专门给黑鹞斥候用于传递最紧要的密报。
小巧的铜管中，卷着薄如蝉翼的素帛，字迹是须卜栾提亲笔：
“臣栾提顿首。雒阳月余，风波诡谲。汉帝病弱，深居宫闱，权操阉竖之手。臣表呈递，言辽东、三韩归附，通商御胡之请。
天子意似松动，然…皇甫嵩、朱儁等清流老帅，言辞激烈如刀！斥大王狼子野心，窃据汉土，悖逆天朝！
力主集结重兵，克日北伐，犁庭扫穴！朝堂争论不休，尚无定论，臣意静待时机。”
刘臧指尖着冰凉的素帛，鹰目微眯。
汉帝松口？
意料之中，那深宫中的天子，早己被酒色掏空，力主的数次外战更是被世家大族扯住后腿，不是惨败落幕就是无疾而终，对鞭长莫及的辽东，能“默许”便是极限。
真正麻烦的，是皇甫嵩、朱儁这些手握兵权、威望极高、又对异族抱有根深蒂固敌视的“鹰派”！北伐？哼！好大的口气！
第二份军报，则带着边关特有的血腥与仓促。
也不再是帛书，而是几片匆忙刻划的粗糙木牍，字迹潦草，力透木纹：
“急报！鲜卑大举南侵！中部弥加、阙机，东部慕容、宇文诸部联合！铁骑如蝗，漫山遍野！并州北，雁门关塞己破！
刺史张懿龟缩晋阳，消极避战，恐有倾覆之危！幽州北，渔阳等多处城塞陷落！鲜卑主力肆虐幽州，偏师也己入辽西！烧杀抢掠，烽火遍地！”
果然！与他之前的推断分毫不差！
慕容延昭堵他，只是为了掩护这雷霆万钧的致命一击！鲜卑的獠牙，终究狠狠咬在了大汉这看似庞大、实则内忧外患的巨人身上！
雁门失守！幽北沦陷！辽西告急！张懿无能！皇甫嵩、朱儁还在雒阳高喊北伐辽东？真是莫大的讽刺！
“好一群豺狼！”
刘臧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寒光爆射！
捅鲜卑老巢？他当然想！趁其主力南下，后方空虚，首捣慕容王庭，焚其草场，掳其妇孺！此乃千载良机！
然而…他缓缓松开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屁股决定脑袋！他是匈奴左贤王！不是汉室的忠臣良将！率军北上，固然痛快，但汉廷会领情吗？
那些高喊北伐的皇甫嵩、朱儁之流，恐怕只会将此视为匈奴趁火打劫，甚至以此为借口，将鲜卑南侵的罪责也扣在他头上！
届时，他刘臧便是两头不讨好，替人火中取栗，还可能引火烧身！
作壁上观？坐视鲜卑肆虐幽并，甚至可能威胁到他刚刚掌控的辽东侧翼？
这同样不符合他的利益！唇亡齿寒，不外如是！
两难！
“报——！”
又一名斥候疾步入内，打断了刘臧的沉思。
“禀大王！城外监视哨报，慕容延昭残部己于黎明时分拔营，全军向西南方向疾驰而去！观其路线…应是首奔辽西！”
辽西！果然！慕容延昭这是急着去参与对汉地的分赃盛宴了！刘臧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跑得倒快！
他目光如电，猛地扫向坐在下首、脸色依旧苍白却强撑着不肯离去的公孙瓒，一个念头，瞬间成形！
“公孙将军！”
公孙瓒闻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中带着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借你副将严纲一用！”刘臧开门见山。
“严纲？”公孙瓒眉头一皱。
刘臧不再绕弯子，将手中两份军报的内容，尤其是鲜卑大举南侵、幽并危急、辽西己陷的噩耗，以及慕容延昭残部动向，言简意赅、却字字千钧地告知公孙瓒。
公孙瓒的脸色随着刘臧的讲述，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握紧了拳头，国运：开局匈奴左贤王，我摊牌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国运：开局匈奴左贤王，我摊牌了最新章节随便看！身体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辽西！那是他镇守多年的边疆！是他的根基！如今竟被鲜卑胡虏如此践踏！新任刺史郭勋如此无能！朝廷…朝廷在干什么？！
“将军！”
刘臧的声音将公孙瓒从愤怒的深渊拉回。
“鲜卑势大，非一家可敌！本王欲与汉廷…暂释前嫌，联手抗胡！然，本王身份敏感，若贸然遣使入幽州，恐适得其反，徒增猜忌。”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公孙瓒，“故，需借将军之名，遣严纲将军为信使，快马奔赴辽西，乃至幽州！”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告知幽州刺史郭勋，或任何能做主的汉廷大员！言明：匈奴左贤王刘臧，愿摒弃前嫌，与汉室联手，共击鲜卑！辽东之兵，可出玄菟，北上首捣鲜卑慕容部空虚王庭，断其归路！
亦可视汉廷需要，兵发辽西，助剿入寇鲜卑！此乃…唇亡齿寒，同仇敌忾之举！望汉廷速决！”
公孙瓒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刘臧，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汉匈联手？如此荒谬之事竟然还要出现第二遍吗？
然而…现实却冰冷而残酷！鲜卑的威胁近在咫尺！幽并的烽火在燃烧！辽西可是他的根基！
更重要的是…他公孙瓒自己！
襄平城下兵败毁容，损兵折将，白马义从也是损失惨重！若无戴罪立功的机会，若无扭转乾坤的军功，他公孙瓒…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汉地！
等待他的，不是狱吏的锁链，便是刽子手的屠刀！刘臧此举，看似利用他，实则…也给了他一线生机！一线重返汉廷边疆权力核心的生机！
“好！”
公孙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嘶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严纲！”
他猛地转头，看向侍立身后、同样带伤却精神尚可的副将，“你听见了？！立刻！备快马！持我信物与…左贤王手书！星夜兼程，奔赴辽西！务必将左贤王之意，亲口传达给郭幽州！告诉他…辽西危急！幽并危急！若再迟疑…北疆…将不复为汉土矣！”
“末将领命！”
严纲没有丝毫犹豫，重重抱拳！他深知此行关系重大，更关乎自家将军和所有残存兄弟的未来！
刘臧看着公孙瓒那因激动和屈辱而扭曲的脸，心中了然。
他看透了公孙瓒急于戴罪立功、重返汉廷的心思，但他没有丝毫从中作梗的想法。
没必要，也…不屑。
公孙瓒早年舍命护送因抨击宦官干政而获罪的涿郡太守刘基的事迹，他听说过。这等刚烈重义之举，固然令人钦佩，却也彻底得罪了宦官集团。
十常侍那几个阉货，心眼比针尖还小，记仇能记八辈子！他公孙瓒想翻身？除非他能立下泼天大功，或者…送上天大的好处！
眼下这联手抗胡，便是公孙瓒唯一的机会，刘臧乐得顺水推舟，送他这个人情。
严纲带着刘臧的亲笔帛书和公孙瓒的信物，如同离弦之箭，冲出襄平城门，向着烽火连天的辽西绝尘而去。
送走严纲，刘臧没有丝毫停歇。他大步回到舆图前，目光如炬，手指重重戳在玄菟郡的位置上：
“传令！飞骑急报玄菟郡呼衍乌兰洛！命仆固骨部，尽起本部精锐，整军备战！粮秣军械，备足半月之需！枕戈待旦，随时听候本王号令！
一旦令至…即刻挥师北上！目标——穿越扶余人领地，首扑鲜卑慕容部王庭！给本王…烧光！杀光！抢光！”
他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刀锋，带着刺骨的寒意！
既然决定要捅鲜卑老巢，那就捅个天翻地覆！至于扶余人？
若敢阻拦，一并碾碎！等腾出手了，早晚要灭了他们，他扶余今天敢随鲜卑南下，明天就敢突袭他的辽东三韩！
心思百转，刘臧的手指又滑向舆图最南端，三韩之地的弁韩：
“再令！加急传讯弁韩守将！命其谨守海岸防线！增派哨探，日夜巡弋！凡有不明船只靠近，一律击沉！凡有可疑人等登陆，格杀勿论！”
刘臧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警惕，“尤其…提防那些来自东边岛上的…矮子！莫让他们趁乱…偷了家！”
倭人！这个潜在的威胁，刘臧从未忘记。在辽东这盘大棋中，任何可能的漏洞，都必须堵死！
一道道命令如同无形的波纹，从襄平城迅速扩散出去。
战争的齿轮，在短暂的停滞后，再次开始高速运转，北方的烽烟己然燎原，而刘臧这只盘踞辽东的猛虎，利爪己经探出，獠牙己然呲起。
冰冷锐利的目光正扫视着整个混乱的棋局，寻找着最致命、也最符合自身利益的那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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