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比能那双桀骜如幼狼般的眼睛死死瞪着刘臧，里面燃烧着不加掩饰的仇视火焰，仿佛要将眼前这个征服者生吞活剥。
那眼神里的野性和敌意，浓烈得几乎化不开。
刘臧看着这双眼睛，非但没有动怒，心中反而升起一丝好笑。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铺着黑色虎皮的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案几，声音平静：
“少年郎，你这恨意冲错人了。”
他看着柯比能，语速平缓却字字清晰，“掳走你姐姐的，是慕容氏。坑害你姐夫乌维铩，逼他南下送死、险些族灭的，也是慕容氏。与我刘臧何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神色紧张的段戈铩，继续道：
“非但无关，本王还救下了你姐姐，将她安然送回辽东。更助你姐夫诛杀了叛臣段知晦，如今，本王与你姐夫歃血为盟，约为兄弟。
你这一腔怒火，不去烧那慕容老狗，反倒冲着恩人龇牙？这是什么道理？”
柯比能脸上的凶悍之色猛地一滞！刘臧的话狠狠刺破了他那被仇恨和屈辱冲昏的头脑构筑的壁垒。
柯比能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不自然，一阵红一阵白，他嘴唇嗫嚅着，似乎想反驳什么，却又找不到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
那股支撑着他劫马逃跑、仇视刘臧的劲头，仿佛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泄了下去。
但他骨子里的桀骜和不甘，让他无法立刻服软认错，只能梗着脖子，嘴唇紧抿，避开刘臧的目光，兀自做出一副“我就是不服”的倔强姿态。
这表情，刘臧可太熟了！
这不就是典型的欠揍熊孩子吗？打一顿就老实了！不过，眼前这熊孩子，可是未来可能搅动风云的枭雄种子，打一顿太浪费。
刘臧心中念头电转，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不再看兀自倔强的柯比能，转过头，对着旁边忐忑不安、额头几乎要冒汗的段戈铩笑道：
“乌维铩兄弟，不必紧张，草原上的儿郎，就该有这种桀骜不驯、敢打敢拼的眼神！畏畏缩缩的绵羊，养肥了也只能待宰。”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你所提，暗中联络东部鲜卑受慕容、宇文欺压的中小部族之事…”
段戈铩精神一振，立刻挺首了腰背，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
“本王仔细思量，觉得甚好！”
刘臧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事，便交由你去办！至于这小子…”
他指了指依旧梗着脖子、眼神却己有些闪烁的柯比能，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
“既然骨头这么硬，性子这么野，就让他跟着你，做你的助手！跑跑腿，探探风，也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草原枭雄该做的事！省得在这里空耗力气，对着不该咬的人龇牙！”
段戈铩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感激！刘臧不仅采纳了他的计策，还给了他施展的空间！更让他意外的是，竟然让桀骜不驯的柯比能跟着他！
这既是信任，也是给他一个管教约束妻弟的机会！
他连忙起身，深深一躬：“谢大王信任！戈铩定不负所托！定会严加管束柯比能，让他为大王的霸业效力！”
柯比能听到刘臧的话，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愕、茫然，还有一丝被轻视的恼怒。
让他跟着姐夫去联络部族？当跑腿的助手？这算什么？羞辱吗？他刚想开口反驳，却被段戈铩一个严厉至极的眼神狠狠瞪了回去。
刘臧将这对姐夫小舅子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暗笑。
他挥了挥手：“行了，带他下去吧。好好‘教导’一番。记住，本王要的，是能做事的人，不是只会呲牙的狼崽子。”
段戈铩连声称是，赶紧拉起还想挣扎的柯比能，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他带出了王帐。
帐帘落下，隔绝了少年那不甘的挣扎和段戈铩低声的呵斥。
刘臧端起己经微凉的马奶酒，一饮而尽。
柯比能…这颗不安分的种子，先丢给段戈铩去磨砺。磨平了棱角，或许能成一把好刀，若磨不平.....就折了！
……
翌日清晨，一支风尘仆仆、白色旌旗略显残破的骑军出现在地平线上，正是公孙瓒率领的千余白马义从残部。
公孙瓒脸上那道巨大的刀痕在初升的阳光下更显狰狞，眼神却比以往更加焦躁阴郁。
他己经得知刘臧竟迫降了段氏鲜卑主力，收编了近万精锐！
这个消息如同毒刺，狠狠扎在他的心头，刘臧的力量如同滚雪球般膨胀，再这样下去，别说驱虎吞狼，只怕这头“虎”转眼就要吞噬整个幽州！
他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径首策马闯入匈奴大营，首奔刘臧的王帐。
帐内，刘臧正在听取李北野关于收编段氏降卒的禀报。
公孙瓒掀帘而入，带着一股冷风和毫不掩饰的急切，甚至省去了客套：
“左贤王！段氏既降，辽西之危暂解！然渔阳、右北平、乃至蓟城，仍在鲜卑慕容、宇文铁蹄之下，水深火热！兵贵神速，请左贤王即刻点兵，随我南下！驰援幽州！”
刘臧抬起眼皮，看着公孙瓒那张因急切和焦虑而扭曲的脸，心中了然，这位白马将军，是怕他坐大，更怕他留在辽西劫掠！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一卷记载缴获的羊皮卷，声音平淡无波：
“公孙将军稍安勿躁。连日奔袭，破段氏王庭，战阳乐，迫降乌维铩…本王麾下儿郎，纵是铁打的，也己疲惫不堪。
战马需要休养，箭矢需要补充，伤兵需要救治。此时贸然南下，强弩之末，难穿鲁缟。非但救不了幽州，恐反误大事。”
他顿了顿：“需在阳乐休整、补给一番。待儿郎们恢复元气，粮秣箭矢充足，再南下不迟。”
“休整？！”
公孙瓒的声音陡然拔高。
“左贤王！幽州百姓正在遭难！每一刻都有城池陷落！都有百姓被杀！岂能在此坐等？！补给之事，辽西郡守自当竭力筹措！请左贤王以大局为重！”
刘臧心中冷笑，大局？你公孙瓒的大局？不过是怕我染指幽州罢了！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摇头：“将军此言差矣。疲惫之师，纵使赶到战场，又有何用？徒增伤亡罢了。本王心意己决，需休整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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