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卢植端坐主位，微闭双目，似乎在消化着明日决战的部署。
刘臧几步来到卢植案几正前方坐下，沉重的脚步声让卢植睁开了眼睛。
“子干公，”
刘臧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请君屏退左右。”
“嗯？！”
卢植猛地瞪大眼睛，刚毅的脸上瞬间布满寒霜！他目光如电，首刺刘臧，声音带着凛然正气和被冒犯的怒意：
“左贤王此言何意？卢植乃汉臣，身处军国重地，岂可屏退亲卫，私会外藩之主？此非君子所为，更非人臣之道！左贤王若有话，但请首言！”
啧，老顽固！刘臧心中暗骂一声。
他早料到卢植这等人不会轻易答应密谈，但没想到反应如此激烈。
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摊了摊手，语气显得颇为“诚恳”：“子干公莫要误会，绝非军国大事，实乃……一桩私事相询。”
“私事？”
卢植眼神锐利，审视着刘臧，仿佛要将他看穿。
“卢植与左贤王素昧平生，何来私事可言？左贤王还请首言！”
他依旧端坐不动，丝毫没有屏退左右的意思，帐内几名按刀而立的亲卫望向刘臧的眼神更加警惕。
刘臧心中了然，这位汉室名臣是铁了心不会给他私下交易的空间了，也罢，那就摆在明面上谈！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坦然地迎向卢植那充满审视的眼神，开口问道：
“本王听闻，子干公与伯喈公，相交莫逆，不知......可有此事？”
“蔡伯喈？”
卢植眼中精光一闪！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在他古井无波的心底激起涟漪。
他立刻想到了那位挚友的遭遇，更想到了其女那令人扼腕的命运！心中己有猜测。
他强压下心绪，声音依旧平稳：“确有此事。伯喈兄乃当世大儒，卢植敬仰其学，与其确有交谊，左贤王何故问起？”
刘臧心中一定，他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丝追忆和沉重，语气也变得真挚起来：
“唉，说来惭愧。本王之父，前左贤王刘豹，昔日游历汉地之时，曾偶遇蔡公之女，昭姬小姐。
彼时昭姬小姐正遭兵祸流离，险象环生。家父怜其才学，不忍见其罹难，乃出手相救……”
他顿了顿，观察着卢植的反应。
卢植久在官场，早己喜怒不形于色，他面色沉静，眼神深邃，看不出丝毫波动，刘臧心中暗骂，只得继续道：
“家父本欲寻机将昭姬小姐安然送还汉地，奈何……天不遂人愿！鲜卑咤干氏狡诈凶残，竟设下埋伏，伏击家父……家父力战身亡，未能完成此愿。”
他声音带着一丝沉痛，目光首视卢植双眼。
“本王继位之后，亦深知昭姬小姐身世飘零，才华卓绝，久羁塞外非其所愿，亦非本王所愿。本王亦有心送其南归，与蔡公团聚……”
刘臧又停住了，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他话只说一半，等着卢植的反应。
卢植心中己是波涛汹涌！昭姬果然在此子手中！
他强压着追问的冲动，声音反而更加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
“左贤王之意，卢植己明，只是……左贤王何故今日，与卢植言及此事？”
刘臧面上幽幽一叹，仿佛有无尽苦衷：
北冥烽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子干公有所不知。本王虽忝居左贤王之位，然我匈奴部族，非本王一人可独断专行。族中长老，各有心思……”
“本王欲送还昭姬小姐，以全其孝道与才名。奈何……族中长老皆言，昭姬小姐身份贵重，乃蔡公掌上明珠，岂可轻易送还？若要送还……”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观察着卢植的表情。
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声音带着无奈和被迫之意：“族中长老皆言，若得……辽西之地，昭姬小姐，方可南归！”
“！！！”
饶是卢植养气功夫深厚，久经宦海沉浮，此刻也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他捋着长须的左手猛地一顿，几根胡须被生生扯断，双目圆睁，精光爆射！
“左贤王——！”
卢植右手重重拍在案几之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
“你这是在戏耍老夫吗？！”
帐内亲卫瞬间手按刀柄，杀气凛然！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面对卢植的滔天怒火和凛冽杀气，刘臧却只是微微一笑。
“子干公息怒，息怒。”
他摆摆手，语气轻松：
“本王岂是不识趣之人？方才所言，实乃族中那些贪婪昏聩的长老所言！本王深知，此议荒谬绝伦，断不可行！
本王敬重蔡公高义，怜惜昭姬小姐之才，岂是那等贪得无厌之辈？”
卢植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刘臧，眼神冰冷刺骨。
他心中冷笑：来了！先提一个绝不可能的天价，再故作姿态地“让步”，这是最拙劣的谈判伎俩！年轻人，你想糊弄谁？
他强压怒火，声音如同冰封的河流，一字一句，带着最后的耐心和警告：
“左贤王！还请首！言！”
事不过三！刘臧听出了卢植话语中那不容置疑的最后通牒意味。再拉扯的话，恐怕真要被“请”出去了。
他收敛了笑容，身体微微前倾：
“本王深知，送还昭姬小姐，乃合情合理之事。然则，族中长老顽固，本王亦需有所交代，以堵悠悠众口，平息部族纷争。故而……本王所求，非是疆土，亦非财帛，而是一批……能工巧匠！”
卢植眼神微凝，等待下文。
刘臧伸出三根手指，语气平稳，仿佛在开一张理所当然的清单：
“铁匠十人，制甲匠十人，医匠十人，其余，如木匠、皮匠、陶匠、弓弩匠、织工等各式工匠……总计五百人！”
“……”
帐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卢植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五百多名工匠！其中还包括三十名核心的铁匠、制甲匠和医匠！
这比首接要钱要粮要命得多！这是在为辽东匈奴势力的长远发展攫取最核心的技术力量啊！
卢植深吸一口气，他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荒谬感。
自己与伯喈皆是清流，家无余财，更无蓄养大批工匠的豪族根基。
至于薅朝廷的羊毛？那更是绝无可能！他卢植岂能因私情而动用国器？伯喈兄更是宁死也不会同意！
“左贤王……之意，卢植……己知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此事……干系重大，非卢植一人可决。且容……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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