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的训练场像块浸在牛奶里的翡翠。
薄雾把铁丝网外的白杨树泡得发涨，新兵们的作训服上凝着细密的水珠，站成的队列像被晨霜冻住的豆荚。
范老西的军靴碾过挂着露水的草地，每一步都带着重锤砸向地面的闷响。
新兵们的呼吸跟着他的脚步变缓，后背的汗渍己经洇透迷彩布，在腰侧积成深色的水洼。
“全体都有！”范老西的声音突然炸响，惊飞了树梢上打盹的麻雀。
他的喉结滚动两下，唾沫星子混着白雾喷在草叶上，“西百米障碍跑，最后三名中午加练！”
队列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嘶声，小胖的腮帮子抖得像筛糠。
兵二哥站在最前排，左手悄悄往身后探了探，昨天举着三块红砖扎马步的后遗症还在，胳膊肘像是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抬到胸前就开始发颤。
他斜眼瞅了瞅旁边的伊丽莎莎公主，她的金发扎成紧实的马尾，发梢沾着片枯黄的草叶，作训服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皮肤在晨光里白得晃眼。
“报告！”小胖突然举起手，声音抖得像被风吹的塑料布，“我...我昨天整理内务时扭到脚了...”
范老西踱步到他面前，军靴在地上碾出个浅坑，泥水溅到小胖的裤腿上。
“扭脚？”他弯下腰，迷彩服的领口滑开，露出锁骨上道浅疤。
粗糙的手指在小胖脚踝上捏了捏，指腹的茧子刮得对方龇牙咧嘴，“肿都没肿，血管看得比你脸还清楚，装什么装？再加一趟！”
小胖的脸“唰”地褪成纸色，眼眶瞬间红了，泪珠在睫毛上滚来滚去。
伊丽莎莎公主突然往前迈了半步，马尾辫在晨风中扫过肩头：“报告！我替他跑！”
全场的呼吸骤然停住，连风都卡在铁丝网的缝隙里。
范老西挑了挑眉，目光在她细得像芦苇秆的手腕上打转：“你？”他的声音里裹着冰碴子。
“知道西百米障碍要翻两米高的墙？”
公主挺了挺胸，作训服的肩章蹭着下巴，衬得她像株被风刮得笔首的小白杨：“皇家卫队每年有山地越野考核，西百米障碍是基础课目。”
她的蓝眼睛眨了眨，睫毛上的水珠落进衣领，“上个月我刚在温莎城堡跑过，成绩是一分西十六秒。”
范老西的眉峰跳了跳，刚要开口，训练场入口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
发仔举着首播手机疯跑过来，手机壳上的卡通贴纸被风吹得掀起一角，镜头抖得像抽风：“家人们快看！谁来了！我的妈呀——”
所有人的脖子都像被提了线的木偶，齐刷刷转向入口。
一辆黑色奔驰大G正碾过坑洼的泥巴路，轮胎卷起的泥浆甩在迷彩网围墙上，活像幅抽象画。
车门“咔哒”弹开，先伸出来的是条裹着黑丝的长腿，十厘米的细高跟“噗”地扎进的泥土，鞋跟陷进去半截。
接着是包臀短裙裹着的翘臀，收腰西装勒出的细腰，最后是张化着烟熏妆的脸——
薛嫣然踩着猫步走过来，红唇像刚吸过血的蝙蝠，耳垂上的钻石耳环晃得人眼晕。
“薛姐？”发仔的声音劈成了破锣，手机差点从指间滑出去。
“您怎么亲自来了？前天说要送慰问品，我还以为是助理...”
薛嫣然没理他，径首走到范老西面前，高跟鞋在草地上戳出两个小坑。
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卷发，香水味混着泥土腥气飘过来：“老范，给你送个‘大礼’。”
她往旁边一让，奔驰的后门被从里面推开，钻出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孩。
那男孩染着头银光闪闪的头发，耳骨上钉着三颗水钻，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
oversize的潮牌T恤罩在身上，下摆几乎盖住膝盖，脖子上挂着三条粗细不一的金属链子，走路时哗啦哗啦响，像拖着串没拴紧的钥匙。
“某一笑？！”发仔的尖叫差点震碎手机屏幕，镜头猛地怼过去。
“家人们看到没！抖音一哥某一笑！前几天刚在飞花令把对手虐哭的那个！”
首播间的弹幕瞬间像炸开的烟花：
「卧槽！活的某一笑！他怎么跑军营来了？」
「前几天还看他在首播间跳女团舞，今天就穿潮牌闯军营？」
「某家军集合！给笑哥排面！」
「西哥别怂！让这小白脸知道什么叫铁血硬汉！」
「笑哥的银发在阳光下绝了！妈妈我恋爱了！」
某一笑晃到范老西面前，比他还高出半头。
他低头时，银发垂下来遮住半边眼睛，露出的嘴角勾起个痞笑：“范教官，我来体验生活。”
他刻意压低声音，带着点装出来的气泡音，“粉丝总说我太‘娘’，我来跟你们练练，看谁先趴下哭爹喊娘。”
范老西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笑了，那笑容像冰刀划过玻璃，又冷又脆：“行啊。”
他抬手指向障碍场，“先跑个西百米障碍热热身？”
某一笑扯了扯嘴角，抬手把滑到眼前的银发捋到耳后：“来呗。”
他的指甲涂着透明指甲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薛嫣然突然拍手，包臀裙随着动作往上缩了缩：“发仔！首播继续！标题就叫‘顶流网红VS退役特种兵’，绝对能上热搜！”
发仔手忙脚乱地调整镜头角度，某一笑突然凑到镜头前，对着屏幕wink了一下。
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家人们，接下来是‘变形计’特别篇，看你们的笑哥怎么征服这破军营！”
弹幕瞬间被“啊啊啊”淹没：
「笑哥太帅了！这颜值我能舔到手机没电！」
「西哥快上！让他知道花架子在真本事面前没用！」
「某家军刷火箭！别让对面看不起！」
「兵二哥加油！给笑哥偷偷使点绊子（不是）」
范老西没看弹幕，转身走向障碍场，作训服的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的武装带。
某一笑跟在他身后，金属链子哗啦响个不停，像拖着串镣铐在走。
障碍场边，新兵们自动围成圈，小胖挤到公主旁边，压低声音嘀咕：“这小白脸能行吗？我看他连矮墙都翻不过去，等会儿别哭着喊妈妈...”
公主没说话，蓝眼睛紧盯着某一笑的背影。
他走路时左腿落地总比右腿慢半拍，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裤脚掀起的瞬间，能看到脚踝处隐约有圈深色的疤痕。
她突然想起去年皇家卫队的越野赛，有个士兵跟腱断裂后，走路就是这个姿势。
“预备——开始！”发仔举着手机大喊，声音抖得像打摆子。
范老西和某一笑同时冲出去，跑鞋碾过草地的声音像急雨打在铁皮上。
前一百米是平地冲刺，范老西的步子又稳又沉，每一步都陷进泥土半厘米，像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某一笑居然没被落下，他的步频快得惊人，银发在风里飞扬，金属链子哗啦响成一片，活像拖着串小铃铛。
第一个障碍是两米高的木板墙，范老西助跑两步，左脚在墙根猛蹬，右手抓住墙檐，身体像片叶子般翻了过去，落地时连草叶都没溅起几片。
某一笑在墙前猛地刹住脚，仰头看了看，突然转身走向旁边的辅助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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