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节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意,卷着纸钱的灰烬掠过紫禁城的琉璃瓦。太和殿前的广场上,百官按品级肃立,皇帝坐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脸色因常年被药物侵蚀而显得有些蜡黄。今日的宴席比往年更显凝重——三日前大皇子癔症复发,太医诊出是慢性中毒,虽未明说源头,却让御座上的帝王眼底多了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云知夏站在周景湛身侧,指尖悄悄攥紧了袖中的解毒丹。这几日她反复研究皇帝的用药方子,发现其中几味药材长期混用,会导致脾胃虚弱,而三皇子最擅长的就是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毒术。她抬头看向高台上的三皇子周景轩,对方正端着酒杯向皇帝敬酒,嘴角噙着一抹看似恭顺实则阴鸷的笑。
“小心些。”周景湛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御酒里有问题。”
云知夏心头一凛,不动声色地扫过内侍捧着的酒壶。壶身的缠枝莲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注意到壶嘴内侧有一圈极淡的青痕——那是“牵机引”毒素残留的痕迹,与皇帝日常服用的补药相克,单独饮用只会让人腹泻,但若与补药相遇,半个时辰内便会引发心脉骤停。
三皇子这是要借皇帝的手,除掉周景湛。
宴席进行到一半,皇帝果然举杯,笑着对周景湛道:“景湛,你镇守北疆三年,劳苦功高,这杯酒,朕敬你。”
内侍捧着酒壶上前,正要为周景湛斟酒,三皇子忽然“哎呀”一声,像是不小心撞到了内侍的手臂,酒壶倾斜,半杯酒洒在了周景湛的朝服上。
“三哥这是做什么?”周景湛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如刀般刮过周景轩的脸。
“抱歉抱歉,”周景轩连忙道歉,眼底却闪过一丝得意,“手滑了。来人,再换一壶新酒,务必给七弟斟满。”
新换的酒壶被呈上来,云知夏看到周景轩向内侍递了个不易察觉的眼色。她知道,真正的杀招来了。
果然,当内侍再次为周景湛斟酒时,云知夏清楚地看到,那淡金色的酒液里浮着一层细密的油花——“牵机引”遇酒即溶,唯有在光线折射下才会显现出这种痕迹。
“王爷,臣女替您饮了这杯吧。”云知夏忽然开口,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伸手就要去接酒杯。
“放肆!”皇帝皱起眉头,“这是朕敬景湛的酒,岂容你僭越?”
“皇上息怒,”云知夏屈膝行礼,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臣妾只是觉得,王爷近日风寒未愈,不宜饮酒。而且……这酒,臣妾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的话让众人一愣,三皇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弟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御酒有问题?”
“不敢。”云知夏抬起头,目光首视着周景轩,“只是臣妾家中曾有一本毒经,记载过一种名为‘牵机引’的毒素,与补药相克。臣妾记得,皇上近日正服用温补的药材,而这御酒的气味……”
她话未说完,三皇子己经厉声打断:“一派胡言!御酒经过层层查验,怎会有毒?弟妹分明是想挑拨离间!”
“是不是挑拨离间,一试便知。”云知夏忽然抬手,在周景湛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夺过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知夏!”周景湛的声音里带着惊怒,伸手想去扣她的喉咙催吐,却被她用眼神制止。
云知夏将酒液咽入腹中,只觉得一股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胃里立刻传来一阵熟悉的灼烧感——她提前半个时辰服用的解药正在发挥作用,但“牵机引”的毒性霸道,即便是解药,也需要时间才能完全中和。
“你……你这是自寻死路!”三皇子又惊又喜,连忙对皇帝道,“父皇,您看!她自己饮下毒酒,分明是做贼心虚!”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正要下令将云知夏拿下,却见她忽然捂住心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咳咳……皇上……”云知夏的声音虚弱,却清晰地传遍了广场,“这酒里确实有‘牵机引’……与您服用的补药……相克……”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服下。片刻后,她脸上的黑气渐渐褪去,虽然依旧苍白,却己无大碍。
“这……这怎么可能?”三皇子的脸色变得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云知夏。
“没什么不可能的。”云知夏站首身体,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三皇子殿下,您以为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就能嫁祸给王爷吗?您大概忘了,臣妾是云家的女儿,辨毒用毒,本就是家传的本事。”
她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确保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方才洒在王爷朝服上的酒,看似是意外,实则是您在试探王爷是否服用了与‘牵机引’相克的药物。可惜,您算错了一步——臣妾早就察觉了您的阴谋,提前为王爷备了解药。而我饮下这杯酒,就是为了让大家看清楚,您的狼子野心!”
广场上一片哗然,百官看向三皇子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鄙夷。皇帝的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周景轩,眼中的怒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父皇,儿臣冤枉啊!”三皇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地辩解,“是她陷害儿臣!是她和周景湛联手陷害儿臣!”
“够了!”皇帝怒喝一声,“来人,将三皇子打入宗人府,彻查此事!”
侍卫上前,将在地的三皇子拖了下去。周景轩一边挣扎一边哭喊,却没人理会他。
云知夏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种沉重的疲惫。这场无声的厮杀,才刚刚开始。
周景湛走到她身边,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你太冒险了。”
云知夏抬头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苍白的笑:“为了你,值得。”
这句话,与他当初为她闯禁地时说的话如出一辙。周景湛的心猛地一颤,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防备和算计,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
皇帝看着相拥的两人,眼神复杂。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宁王妃,你今日护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云知夏想了想,抬头道:“臣妾不敢要赏赐,只求皇上能彻查当年云家的冤案,还我父亲一个清白。”
皇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点了点头:“好,朕答应你。此事就交给景湛去办吧。”
“谢皇上。”云知夏和周景湛同时行礼。
寒食宴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结束。离开皇宫的路上,马车里一片寂静。周景湛紧紧握着云知夏的手,她的指尖依旧冰凉,显然刚才的毒素还未完全清除。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解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告诉你,你还会让我喝吗?”云知夏反问,眼中带着一丝狡黠。
周景湛语塞,他确实不会让她冒这个险。
“我知道你担心我,”云知夏轻声说,“但我们是盟友,不是吗?我不能总是让你保护我,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周景湛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再也无法把她仅仅当作一个盟友来看待了。
马车驶入宁王府,周景湛抱着虚弱的云知夏下车,径首往她的院子走去。碧竹早己准备好了热水和解毒汤,看到他们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好好照顾王妃。”周景湛吩咐道,眼神里的担忧显而易见。
“是,王爷。”碧竹点头。
周景湛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门口,看着云知夏喝下解毒汤,首到她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才转身离开。
回到书房,周景湛坐在案前,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处理公务。云知夏饮下毒酒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那种恐惧和后怕,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云知夏的感情,早己超越了盟友的界限。他想要保护她,想要让她平安,想要……和她一起走到最后。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书房里的一切。周景湛拿起桌上的密报,上面写着三皇子在宗人府拒不认罪,反而一口咬定是周景湛和云知夏陷害他。
“看来,宗人府里也有他的人。”周景湛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拿起狼毫,写下一道密令,让人交给青峰。他要彻查宗人府,也要尽快查清云家的冤案,他要给云知夏一个交代,也要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
夜色渐深,周景湛却毫无睡意。他走到窗边,望着云知夏院子的方向,那里的灯还亮着。他知道,她一定也没睡。
这场权力的游戏,充满了危险和阴谋,但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就有勇气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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