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越来越急，乌篷船在漩涡中打转。云知意用腿固定住昏迷的谢蕴之，颤抖着拆开父亲的信。火折子微光下，熟悉的字迹像刀刻般映入眼帘：
"知意，若见此信，为父己赴黄泉。汝母未死，然比死更苦。当年产房血崩乃杜鹤龄设计，实则..."
一道急流突然将船掀高，信纸被水花打湿。云知意慌忙抢救时，谢蕴之在颠簸中无意识地翻身，染血的衣襟擦过她手腕内侧——那里有个浅色月牙胎记，此刻竟与他锁骨下箭疤的边缘完美契合。
"双子命格..."她突然记起儿时偷听到的父母争执。母亲哭着说"两个孩子只能保一个"，父亲则怒斥"唐门规矩害人不浅"。
船身猛然倾斜，十二卷海图从鎏金箱中滑出。云知意扑救时，发现每卷图纸边缘都有细微的靛蓝色痕迹——母亲调制特殊墨水时总爱加蓝尾蝶翅粉。最旧的那卷"连城壹"角落，还有处干涸的水渍轮廓，像极了母亲垂泪的模样。
"活着...她真的活着..."云知意将图纸贴在胸口，咸涩的泪水渗入绢布。图纸突然显出一行隐藏小字："心口血滴图，可见真形。"
谢蕴之在这时剧烈咳嗽起来，黑血顺着下颌滴在图纸上。血珠接触绢布的刹那，原本的航道线扭曲重组，浮现出立体的机关构造图——十二艘"楼船"根本不是船，而是建在海中礁石群上的机关塔，组成巨大的水底阵法。
"找到了！"云知意指尖发颤地抚过阵眼位置，那里标着个小小的"唐"字。这个笔画走势与她幼时临摹的母亲字帖一模一样，最后一勾总爱往上挑。
河道突然变宽，月光从头顶裂缝漏下来。云知意正要查看谢蕴之的伤势，船底突然传来"咚"的撞击声。三根带倒钩的铁索破水而出，死死扣住船舷。
"大小姐别来无恙。"柳氏的声音从岩壁上方传来。她身后站着十个青铜面具人，每张面具额心都嵌着云家的金灵芝纹。"主上让我带句话：唐夫人很想念她的'小女儿'。"
最后三个字像毒针扎进云知意太阳穴。她突然想起五岁那年发高热，朦胧中看见母亲抱着个穿红袄的女童站在屏风后——父亲却说那是她烧糊涂的幻觉。
乌篷船被铁索拽向岩壁。谢蕴之突然睁眼，铁算盘横扫过云知意头顶，击飞两支淬毒弩箭。"别听她挑拨..."他声音嘶哑得可怕，"当年产房只有你..."
柳氏尖笑着抛下个瓷瓶，砸在船头碎成粉末。紫烟腾起处，谢蕴之的皮肤立刻泛起水泡。云知意扯下外衫浸水捂住他口鼻，自己却被烟雾呛得视线模糊。
"唐门的'相思断魂'改良版。"柳氏俯身在岩壁上画出血色符号，"你娘专门为杜大人研制的..."
谢蕴之突然暴起，铁算盘脱手飞出。算珠在空中诡异变向，击碎三根铁索的同时，最后一颗擦着柳氏脸颊飞过，带起一蓬血花。云知意趁机发射银针，针尖精准穿过算盘中央方孔，引发连锁反应——剩余铁索突然全部崩断。
"走！"谢蕴之拽着她跳入急流。冰凉的河水让云知意瞬间清醒，她反手抱住谢蕴之的腰，两具身体在湍流中翻滚着冲向光亮的河口。
出水刹那，月光如银纱覆海。谢蕴之伤口渗出的血在身后拖出长长的红痕，引来成群发光的夜光藻。这些荧光生物突然组成个箭头形状，指向东北方。
"是娘..."云知意哽咽着望向那个方位。海平线上隐约有赤色雾霭升腾，正是珍珠纽扣里海图标注的栖霞湾所在。
谢蕴之突然剧烈颤抖，毒血从耳鼻溢出。云知意撕开他肩头布料，发现毒箭伤口己经溃烂成青黑色。她想起母亲医书上记载的急救法，毫不犹豫俯身吸出毒血。
"不..."谢蕴之想推开她，却因虚弱反而将她拉得更近。第三口毒血吸出时，他突然扣住她后颈，染血的唇重重压上来。这个带着铁锈味的吻凶猛又绝望，云知意尝到他嘴角的咸涩——不知是海水还是泪。
远处传来号角声。五艘黑帆战船正破浪而来，船头青铜镜将月光反射成刺目光束。谢蕴之喘着气放开她："杜家的追光船...用鱼符..."
云知意慌忙摸向腰间，却发现两块鱼符不知何时己自动吸附在一起。拼接处的金乌图腾在月光下投射出光束，与远处赤色雾霭交汇处，海面突然浮现发光的航标。
黑帆船上的青铜镜突然转向，光束扫过他们身旁水面。被照到的夜光藻瞬间死亡，海水翻腾起诡异的泡沫。云知意突然明白——这不是普通光线，而是能破坏唐门机关的"破阵光"！
谢蕴之挣扎着抓起铁算盘挡在她面前。金属表面反射的光束意外击中最近的黑帆船，船头顿时燃起青绿色火焰。借着混乱，云知意划动船桨冲向发光航标。
就在乌篷船即将被浪掀翻时，海底突然升起巨大黑影。十二根刻满符文的青铜柱破水而出，组成一道屏障。黑帆船撞上铜柱的刹那，海面腾起数丈高的火焰。
"十二连城...原来是这个意思..."谢蕴之靠在云知意肩头喃喃道。他染血的手指与她一同握在拼合的鱼符上，两人的血在金色乌纹中交融，竟让图腾渐渐变成赤红色。
火光中，云知意忽然看清谢蕴之心口那个"知"字残痕旁，还有道更淡的印记——像是被人用特殊手法抹去的另一个字。她突然想起母亲常哼的童谣："月牙弯弯照双生，一个在明一个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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