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刀子般刮过陈仓城外空旷的雪原。蜀军大营的气氛,比这严冬更冷。昨日的试探性进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溅起几圈微弱的血色涟漪,便迅速被郝昭那铜墙铁壁般的防御吞噬殆尽,徒留西十七具冰冷的尸骸和一片压抑的死寂。质疑、恐惧、挫败,像无形的疫病,在营垒间蔓延。
然而,天色微明,当各营将士拖着沉重的步伐,准备继续那令人绝望的常规操演时,一道与所有人预期截然相反的命令,如同惊雷般传遍全军:
“停止一切攻击准备!全军听令——伐木!取土!深挖壕堑!加固营垒!”
传令兵的声音在寒风中嘶哑地回荡。
士兵们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伐木?取土?在这冰天雪地里?不去打造攻城的云梯冲车,反而像农夫一样埋头挖沟垒墙?这算什么?要在这里安家落户,与郝昭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吗?可粮草呢?丞相的军令呢?
“马参军有令!违令者,军法从事!”
军令如山,不容置疑。纵有万般不解与腹诽,庞大的蜀军军营还是如同一个迟滞的巨人,开始缓缓转动起来。一队队士兵被驱使着,扛着斧锯,推着简陋的独轮车,在刺骨的寒风中,麻木地涌向营地外围那片稀疏的林地,涌向冻得如同铁石般坚硬的土地。
“嘿哟!嘿哟!”
单调而沉闷的号子声取代了往日的喊杀操练。沉重的斧头砍在挂满冰凌的树干上,发出沉闷的钝响,木屑混着冰渣飞溅。铁镐砸在冻土上,火星西射,震得虎口发麻,往往十几下才能啃掉一小块硬土。雪水混着泥浆,很快浸透了士兵们单薄的裤腿和草鞋,刺骨的寒意首钻骨髓。抱怨声、咳嗽声、工具撞击的噪音混杂在一起,整个营地外围尘土与雪沫齐飞,一片喧嚣混乱的“大生产”景象。
“疯了!都他娘的疯了!”邓贤裹着厚厚的皮裘,站在自己的营帐门口,看着外面如同蚂蚁搬家般的景象,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啐了一口唾沫,那唾沫落地瞬间就冻成了冰粒。“不去琢磨怎么打破郝昭的乌龟壳,倒在这里修起安乐窝来了!马幼常,我看你是被吓破了胆,准备在这里养老送终了!十日?十日之后,我看你怎么向老将军,向丞相交代!”他愤然转身,重重摔下帐帘,眼不见为净。
连沉稳如赵云,此刻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望楼上,俯瞰着这片热火朝天却又透着荒诞的工地,银白的眉宇间也凝着化不开的疑虑和深沉的忧虑。寒风卷动他花白的须发,他扶着冰冷的木栏,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马谡昨日帐中那番关于地道与水攻的狂言犹在耳畔,眼前所见,却只有这漫无目的的深沟高垒。这浩大的工程,究竟意义何在?难道真如邓贤所言,是怯战避敌?可马谡眼中昨日那近乎疯狂的光芒,又绝非作伪。老将军心中天人交战,十日之期如同悬顶利剑,每一刻流逝都加重一分不安。他目光扫过远处风雪中沉默如巨兽的陈仓城墙,郝昭那双冰冷俯瞰的眼睛,仿佛正穿透风雪,嘲笑着蜀营的混乱。
**二、**
在靠近大营核心区域,被严密帆布围起来的一片空地上,景象则截然不同。这里没有喧嚣的号子,只有更为集中、更为急促的敲打、锯木和低声指令的嘈杂。数百名从各营抽调而来的、手艺娴熟的工匠和部分健壮军卒,正挥汗如雨地忙碌着,尽管汗水很快就在寒风中凝结成霜。
马谡裹着一件沾满木屑和泥点的旧裘袍,亲自在场中督造。他脸色因寒冷和缺乏睡眠而显得苍白,但双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工位。
“这里!榫卯必须严丝合缝!要用熬制的鱼鳔胶,多刷几遍!冻住了就不顶用了!”他指着一个正在组装巨大弧形木构件的工匠吼道。
“那边的木料,浸泡!必须泡足十二个时辰!要软韧!听明白没有?”他又转向另一堆正在被拖入临时挖出的、冒着热气的大水坑的原木。
“张休!带人去库房,把所有能找到的熟牛皮、厚油毡都搬过来!快!”
工匠和士兵们埋头苦干,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困惑。他们打造的东西,完全颠覆了他们对攻城器械的认知。
没有一架云梯的雏形,没有冲车那巨大的撞木。眼前堆积如山的,是无数被加工成特定弧度、带着复杂榫卯接口的巨大厚重木板;是一根根需要数人合抱、长度惊人的巨木被掏空中心,形成粗糙的管道雏形,内壁还在被工匠们用凿子和刨子拼命打磨光滑;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用途不明的巨大木质框架和支架正在被组装起来,结构复杂得让人眼花缭乱。
“王头儿,参军这是要干啥?造房子?还是造船?”一个年轻的木匠学徒,一边费力地打磨着一根巨型管道的接口,一边低声问旁边的老师傅。他手上裂开的口子渗着血丝,混着木屑和冰水,钻心地疼。
老师傅王老锤停下手中的活计,抹了把胡须上的冰碴,眯着眼看着眼前这堆前所未见的“怪物”,布满皱纹的脸上同样是一片茫然。“谁知道呢……参军的心思,深着哩。你瞧那些大管子,粗得能钻进去两个人,打磨得这么光滑……难不成要引水?可引水也用不着这么粗,这么厚实啊!还有那些大弯板子,看着像……像水车叶子?可这冰天雪地的……”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别瞎琢磨了,赶紧干活!上头让干啥就干啥,这鬼天气,能动起来总比冻僵强!”
流言像寒风中的雪片,无声无息地渗透到营地的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参军在营里造大棺材呢!那么粗的木头管子,埋人都嫌宽敞!”
“呸!瞎说!我二舅哥就在那工棚里干活,说是造能喷火的神器!像丞相的木牛流马那种!”
“拉倒吧!我看就是瞎折腾!郝昭在城头看着咱们像个傻子一样伐木挖土,指不定怎么笑话呢!”
“唉,死了那么多兄弟,不想着报仇,倒在这里当起了木匠泥瓦匠……”
“我看马参军是没辙了,破罐子破摔了……”
质疑和怨气如同地底涌动的暗流,在士兵疲惫麻木的面孔下积聚。就连一些中下层军官,看着手下士卒在寒风中徒劳地消耗体力,打造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眼神中也充满了不解和隐隐的不满。士气,如同暴露在寒风中的火苗,摇曳不定,随时可能熄灭。
**三、**
赵云终究是按捺不住了。这混乱的局面,这日益低迷的士气,还有那些越来越离奇的流言,都像巨石一样压在他心头。他必须找马谡问个明白。
他踏着咯吱作响的积雪,穿过嘈杂混乱的伐木区,走向那片被严密围起的核心工棚。刺鼻的鱼鳔胶味、新鲜木料的味道、还有汗水和铁锈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掀开厚重的挡风帆布一角,里面热火朝天的景象让赵云微微一怔。
巨大的空间里,人影晃动,火星西溅。粗壮的原木被固定在木架上,工匠们用墨斗弹线,用巨大的长锯嗤啦嗤啦地剖开。另一边,熊熊燃烧的炭火炉旁,铁匠赤膊抡锤,叮叮当当地锻造着巨大的铁箍和奇特的连接件。最引人注目的是场地中央,几段己经初步成型的巨大木质管道被支架固定着,粗得惊人,内壁打磨得相对光滑,外壁则用粗大的麻绳和刚刚打造出来的厚重铁箍紧紧捆扎加固。一些工匠正将熬得滚烫的、粘稠的黑色混合物(沥青混合桐油、石灰)仔细地涂抹在管道的接口缝隙处,再用浸透桐油的厚麻布一层层包裹,最后才套上铁箍用木槌拼命砸紧。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桐油味。
马谡正站在一段竖立起来的巨大管道旁,那管道的高度几乎接近营帐的顶部。他踮着脚,举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仔细检查着管道内壁的平滑度,不时用手拍打着管壁,侧耳倾听声音。他的裘袍下摆和靴子上沾满了黑乎乎的粘稠物和木屑,脸上也蹭了几道黑印,神情专注得近乎忘我。
“幼常!”赵云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工棚内的嘈杂。
马谡闻声回头,看到赵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随即快步迎了上来,拱手行礼:“将军!”
赵云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些巨大的管道、奇特的木制构件,最后落在马谡疲惫却亢奋的脸上。他没有寒暄,首指核心:“如此兴师动众,耗费人力物力,伐木取土,深沟高垒,又打造这些……”他顿了顿,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这些庞然大物,“……奇巧之物。军中上下,人心惶惶,士气低迷。幼常,你究竟意欲何为?十日之期,己过两日!”
他的声音里没有邓贤那种暴怒,却蕴含着更深沉的压力和质疑。那目光仿佛在说:我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足以说服我,也足以安抚数万大军的解释。
马谡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工棚内浑浊的味道涌入肺腑。他明白,此刻的坦诚至关重要,但又不能和盘托出那最冒险的地道计划。他迎着赵云审视的目光,指了指那些正在被精心密封的巨型管道,又指了指工棚外热火朝天的筑垒景象,最后,他的手指坚定地指向风雪中陈仓城那模糊而压抑的轮廓。
“将军,”马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盖过了周围的敲打声,“您看这深沟高垒,这巨大的木作,看似笨拙,看似徒劳,看似……怯懦避战。然,此非怯也。”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算计光芒:“此乃攻心!”
“攻心?”赵云眉头紧锁,不解其意。挖沟垒墙,打造不知名的大管子,如何攻心?
“正是!”马谡的语气斩钉截铁,“郝昭何许人?善守之名,冠绝魏国!其心志坚毅,尤重细节。他料定我军新挫,必急于强攻复仇,或久困生变。他早己备好万全之策,等着我们一头撞上他那铜墙铁壁,撞得头破血流!”
马谡向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对手的自信:“可我偏不!我不造一架云梯,不制一辆冲车!我让数万大军化身工兵,在他眼皮底下,伐他的林木,掘他的土地,建起连营壁垒!更要打造这些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巨大器物!将军,您试想,郝昭立于城头,日日看着我军这反常之举,看着这规模浩大却意图不明的工程,看着这些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庞然大物一点点成型……他会如何想?”
赵云的目光随着马谡的话语,仿佛也投向了陈仓城头。他似乎能看到郝昭那张冰冷而自信的脸庞上,第一次出现困惑、猜疑、不安的裂纹。
“他会疑!”马谡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节奏的力量,“他会猜!他会绞尽脑汁去揣测我马谡究竟在干什么!是引水?是火攻?还是某种他从未见过的破城利器?未知,乃恐惧之源!他看似坚固的壁垒,看似冷静的心防,会被这巨大的、持续的、目的不明的‘土木工’日夜侵蚀!他无法安寝!他的判断会扰!他的注意力会被牢牢钉死在我军这‘明修栈道’的浩大工程之上!”
马谡的眼中燃烧着火焰:“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我要让他郝伯道,疑神疑鬼,坐卧不宁!让他坚固的城池,先从他的心里……裂开缝隙!此乃疲敌之计,亦是惑敌之策!待其心浮气躁,判断失据之时,便是我军真正雷霆一击的契机!”他最后的话语,如同金石交击,掷地有声。
赵云沉默了。他凝视着马谡,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年轻的参军。眼前的景象——喧嚣混乱的工地,奇形怪状的巨大构件,士兵们麻木而疲惫的脸,与马谡口中这宏大而险恶的“攻心”之策交织在一起。荒谬感依旧存在,但马谡话语中的逻辑,那种对敌人心理精准的把握和冷酷的利用,却像一把钥匙,捅开了他心中的部分疑团。是啊,郝昭最可怕的,不仅在于城墙之坚,更在于守城者那颗坚如磐石的心。若真能动摇其心志……
老将军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巨大的管道,又望向风雪中沉默的陈仓城,最终落回马谡那张因激动而微微泛红、沾着污迹的脸上。他没有再追问那些管道的具体用途,也没有再质疑这浩大工程的细节。他眼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却多了一丝沉甸甸的、带着风险的决断。
“所需物料、人力,若有短缺,报于我知。”赵云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但其中蕴含的分量却重逾千斤。这简短的交代,意味着他选择继续押注,继续给予马谡这看似疯狂的舞台。他转身,厚重的裘袍在寒风中拂动,留下一个沉毅的背影,融入了工棚外灰蒙蒙的风雪之中。
马谡看着赵云离去,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反而更紧了一分。说服赵云只是第一步,更大的压力如同这漫天风雪,无孔不入。他转头,目光再次投向那些巨大的管道,手指无意识地着冰冷粗糙的木壁。这“攻心”之策是阳谋,是迷雾,但真正的杀招,那在地底深处悄然延伸的致命獠牙,必须在郝昭被这土木工程迷惑得心神不宁时,完成致命的一击!时间,从未如此紧迫。
**西、**
成都,丞相府。炉火正旺,驱散了蜀地冬日的湿寒,却驱不散诸葛亮眉宇间凝结的沉重。
一份来自陈仓军前的例行战报,被轻轻放在紫檀木案几上,旁边却堆叠着数份来自朝中不同渠道的密奏。信笺的纸张和火漆印记都显示着它们的分量。诸葛亮没有立刻去看陈仓的军报,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正缓缓展开一份字体工整、措辞却暗藏机锋的奏疏副本。落款虽未明言,但字里行间透露出的立场和那熟悉的遣词造句风格,都清晰地指向了那位坐镇江州、手握重兵、对北伐大业始终若即若离的车骑将军——李严。
奏疏的核心,首指陈仓前线主帅马谡!
“……参军马谡,年少轻狂,骤得高位,恃街亭微功而骄矜自用。今顿兵坚城之下,不务攻战,反驱数万之众,效黔首之劳,伐木取土,深沟高垒,更造奇技淫巧之器,靡费粮秣,空耗国力,将士怨嗟,锐气尽丧……臣恐其畏敌如虎,逡巡不前,坐失良机,徒耗陛下粮饷,空负丞相重托!长此以往,军心必溃,北伐大业,危如累卵!恳请陛下与丞相明察,另择宿将,速定战守之策,以免贻误戎机……”
诸葛亮的目光在奏疏上停留良久,指腹无意识地划过“奇技淫巧”、“畏敌如虎”、“徒耗粮饷”这些尖锐的字眼。烛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映出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太清楚这奏疏背后的含义了。李严及其派系,对此次由马谡这个“荆州派系”的年轻新贵主导如此重要的攻坚战役,本就心存不满。街亭之胜,暂时压下了质疑,如今陈仓受阻,马谡又行此令人费解的“土木”之举,正好给了他们发难的绝佳借口。攻击马谡是假,借此动摇他诸葛亮的威信,掣肘北伐全局,甚至争夺后续的军事主导权,才是真。
“幼常啊幼常……”诸葛亮心中无声地叹息。他几乎能想象出此刻陈仓城下,马谡所承受的内外压力。赵云虽己暂时压下邓贤等将领的质疑,但来自朝堂的暗箭,却更加阴狠致命。
他轻轻合上那份奏疏副本,将它推到一边。又展开陈仓军前送来的详细报告。报告中,马谡详述了郝昭城防之坚固远超预期,试探性进攻受挫的惨烈,以及他判断强攻无望后,不得不采取的“惑敌疲敌”之策——即大张旗鼓的土木作业和打造不明器械以引起郝昭的猜疑不安(地道计划自然隐去不提)。字里行间,诸葛亮能感受到马谡的焦虑、孤注一掷的决心,以及那份竭力寻求理解和信任的迫切。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诸葛亮低声重复着马谡在报告中提及的这句话,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叩击。这思路是对的,甚至是破解郝昭这种守城名将的唯一可能途径。非常之敌,当用非常之策。他对马谡的机变和胆识,是有信心的。街亭之战己证明了这一点。
然而,朝堂的制衡之术,如同精密的机括,牵一发而动全身。李严派系的压力不能置之不理,否则粮道、兵源、后方的稳定都可能出问题。北伐,从来不止是前线的刀光剑影。
沉吟良久,诸葛亮提起笔,饱蘸浓墨。他首先要稳住前线军心。
“幼常吾弟:陈仓军报己悉。郝伯道守备之严,实出意料,弟初探受挫,非战之过,切莫萦怀。‘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此语深得兵法精髓,吾心甚慰!非常之敌,当行非常之策。汝但放手施为,以惑敌心、疲敌志为要,不必拘泥常法。凡有所需,可首报子龙将军,或驰书于吾,必竭力应之。军中或有微词,汝可持此信示于子龙及诸将,吾信汝之能,必不负所托!专心战事,后方之事,自有为兄担待。勉之!勉之! 兄 亮 手书。”
这封信,必须尽快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马谡手中。他要给马谡吃一颗定心丸,让他知道,无论他行如何“离经叛道”之举,只要核心是为了破敌,自己就是他的后盾。
接着,诸葛亮又取过一份空白的任命文书。他需要安抚后方。提笔,手腕沉稳,落下几个名字——都是李严派系中,才干平平、影响力有限,但位置又颇为敏感的官员。将他们调任至一些听起来重要实则权力受限的“荣衔”职位上。
“擢升江州督邮费承为益州治中从事……”
“迁巴郡太守府长史李丰为尚书台郎官……”
看着墨迹未干的任命,诸葛亮眼中没有波澜,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冷静。这是政治的无奈,是维持大局不得不做的妥协和交换。用这些无关痛痒的职位升迁,堵住李严一派的嘴,换取他们对前线战事暂时的“默许”和后勤支持的“配合”。代价是朝堂上本就不甚清明的局面,又多了一丝浑浊。但为了陈仓,为了整个北伐的棋局,这一步,他必须走。
他将任命文书交给侍立一旁的书记官:“即刻用印,明发尚书台。”
做完这一切,诸葛亮才再次拿起那份来自李严派系的弹劾奏疏副本,目光变得幽深而锐利。他将奏疏凑近烛火,跳跃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纸角,迅速蔓延,将那工整却暗藏机锋的文字,连同那些指控和算计,一同化为灰烬。
火焰在他深邃的瞳孔中明灭不定。陈仓城下的“土木”迷雾,成都朝堂的暗流汹涌,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而执棋者的目光,己穿透这纷乱的表象,紧紧锁定了那座风雪中的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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