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西季酒店水晶厅的中央，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社交微笑，指尖轻轻敲击着香槟杯壁，在心里计算着还需要忍耐多久才能体面离场。
"阮律师，这位是明科集团的张董，他对您代理的上一宗知识产权案印象深刻呢。"主办方王夫人热络地引荐又一位"青年才俊"。
"幸会。"我伸出手，湖蓝色真丝长裙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那支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赝品。真品早被我锁进保险箱，换成支票投入父亲那个永远填不满的债务黑洞。
"阮律师比传闻中还年轻漂亮啊。"张董的目光在我的肩膀停留过久，握手时拇指刻意蹭过我手心，"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你单独..."
"抱歉，我的时间收费很贵。"我抽回手，啜饮一口香槟掩饰厌恶。这种高端相亲会不过是披着优雅外衣的肉市，只不过交易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家世、学历、相貌这些明码标价的筹码。
"哎呀，阮律师就是爱开玩笑。"王夫人打着圆场，"她可是我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商事律师，胜诉率高得吓人..."
我借故走向餐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冷硬的节奏。若不是为了律所那几位合伙人垂涎的潜在客户资源，我绝不会踏足这种场合。徐明说我太挑剔，三十岁还不安定下来。可婚姻于我从来不是归宿，而是需要规避的风险——看过父母那场两败俱伤的离婚大战后，我早就明白这道理。
"贺先生来了！"
人群中突然泛起的骚动让我抬头。入口处，一个身着黑色定制西装的男人正被众星拱月般迎进来。他轮廓如刀削般锋利，眉眼深邃却透着不容亲近的冷峻，举手投足间带着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场。
贺时晏。贺氏集团的年轻掌舵人，商界传奇。三年前接手家族企业后，以铁腕手段完成了从传统制造向科技创新的转型，市值翻了三倍。我代理过几起与贺氏子公司有关的案子，但从未与这位神秘总裁有过交集。
"阮律师不过去打声招呼？"王夫人不知何时又粘上来，"贺先生可是很少出席社交活动，今天能来真是..."
"没兴趣。"我打断她，"我去露台透口气。"
露台夜风微凉，我解开一丝不苟的发髻，让长发披散下来。身后玻璃门开合，我没有回头。
"张董开价不够高？"低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我转身，贺时晏不知何时站在露台另一端，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他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眼神里带着评估货物的冷漠。
"抱歉，您说什么？"
"告诉周世昌，美人计对我没用。"他向前一步，阴影笼罩下来，"回去转告他，想窃取贺氏的商业机密，找些更专业的来。"
我愣了两秒，随即恍然大悟——他把我当成竞争对手安排的女间谍了！血液瞬间冲上太阳穴，我怒极反笑："贺总对自己的魅力未免太过自信。"
"哦？"他挑眉，"那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为了工作，和您一样。"我故意瞥了眼他腕间的手表，"不过看来贺总更习惯用赝品充门面？那块Patek Philippe月相的月相盘转轴位置明显不对。"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今晚我第一次看到他表情松动。
"两周前我刚好代理过该品牌打假案，对鉴定略知一二。"我拢了拢长发，"现在，容我告退，贺总。建议您下次购买仿品前，先咨询法律顾问避免侵权风险。"
回到室内，我立刻感受到无数视线聚焦而来。显然我们的"密谈"己引起关注。我昂首穿过大厅，心情竟比来时轻松许多——至少今晚不必再应付那些无聊的搭讪了。
两小时后，当我泡在公寓浴缸里，试图洗去一身的香水与虚伪时，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阮律师，我是贺时晏的特助。"电话那头男声恭敬，"贺氏集团有一宗紧急的知识产权侵权案，贺总希望委托您代理。"
我差点笑出声："告诉他，我的时间收费很贵——尤其是对用假表的总裁。"
"关于那件事...贺总说您摔他面子的一课他记下了。"特助语气尴尬，"但他认为您恰好是这案子的最佳人选。对方抄袭手法专业，侵权证据隐藏极深，需要既懂知识产权法又熟悉奢侈品行业鉴定的人..."
温水渐渐变凉，我望着浴室镜中自己泛红的脸颊，不知是热气还是刚才那一幕带来的莫名兴奋所致。
"资料发我邮箱。"最终我说，"接不接，明天回复。"
挂断电话，我擦干手，目光无意间落在梳妆台上那张泛黄的照片上——十六岁的我站在法庭门口，身后是刚赢下人生第一宗公益诉讼的横幅。那时的我相信法律能改变一切。
今晚，或许是个提醒：我成为律师的初心，从来不是为了在相亲市场上卖个好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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