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三年,岁在庚申,金陵城的寒意,并非仅仅来自北方的凛冽冬风,更深植于人心,那自去年延续至今的血腥清洗,如同潮水般一遍遍冲刷着大明朝堂,将昔日的繁华与喧嚣洗刷殆尽,只留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沉寂与肃穆。而胡惟庸的最终伏法,并没有为这场风暴画上句号,反而像一个引爆点,将隐藏在暗流之下的更深层变革推向了台前。朱元璋,这位曾经的牧童和游方僧,以其非凡的毅力和铁血手腕,开创了大明基业,而今,他正要亲手打破千年沿袭的旧制,将帝国的权力,彻底集于他一人之手。
清晨,奉天殿上,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文武百官稀稀拉拉地站着,一个个低垂着头,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引起龙椅上那位帝王的丝毫注意。朱元璋的目光如同寒冰般扫过殿下,在他眼中,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的朝臣,如今不过是一群战战兢兢的羔羊,再无半分昔日权贵的威仪。他心中冷笑,胡惟庸这逆贼,他那所谓的谋反,不过是朕用来敲山震虎的一枚棋子,真正的目的,是这丞相制度本身!朕深知,丞相之权,自古便是帝王心腹大患,秦有李斯,汉有霍光,唐有宰相专权,宋有权臣弄政,哪一个不是令帝王寝食难安?朕的大明江山,绝不能重蹈覆辙!
“启奏陛下,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有要事禀报!”内侍监高声唱喏,打破了殿内死一般的沉寂。蒋瓛身着飞鱼服,面色冷峻,步入殿中,跪地叩首,声音洪亮而有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回禀陛下,锦衣卫奉旨彻查胡惟庸逆贼谋反余孽,经日夜审问,多方取证,发现胡惟庸之野心,并非仅止于其个人,而是借丞相之位,广纳朋党,结党营私,上蒙蔽圣听,下欺压百姓,甚至与周边番邦暗通款曲,意图架空皇权,颠覆社稷!其谋反罪状,皆因丞相之位权力过大,导致其心生觊觎,膨胀至极,若不根除此患,大明江山恐永无宁日!”蒋瓛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为朱元璋的下一步行动铺垫,为废除丞相制度找到了最完美的“历史依据”。
朱元璋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响声,怒吼道:“好一个胡惟庸!他当真以为朕是昏君,可以任由他摆布?!朕念及他当年随朕出生入死,苦心栽培,委以重任,他却狼子野心,不思报国,反生异心!如今看来,并非胡惟庸一人之过,乃是这丞相之位,权力过盛,易生奸佞,滋生祸患!自古以来,丞相之权,上可专断朝政,下可结交将相,多少帝王为此寝食难安,多少社稷为此动荡不安!朕建立大明,乃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万世太平,岂能容忍此等祸患继续存在!”他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杀意。
殿内百官吓得战战兢兢,无人敢出声,他们都感受到了朱元璋话语中那股决绝的意味,知道他接下来要宣布的,必然是石破天惊的大事。
朱元璋目光扫视全场,然后缓缓起身,他的目光穿透殿宇,仿佛看到了大明王朝未来的走向,他高声宣布道:“朕意己决!自今日起,废除丞相制度,永不复设!撤销中书省,其职权并入六部!今后,六部首接向朕负责,所有政务,皆由朕亲自批阅,所有官员任免,亦由朕亲批!朕要将大明江山,牢牢地掌握在朕一人手中,绝不容许任何权臣再行专擅之权,再行结党营私之举!尔等六部尚书,各司其职,各负其责,若有怠慢,或有私弊,休怪朕不留情面!”此言一出,如同平地一声惊雷,震得殿内百官魂飞魄散,许多人当场便在地,他们都知道,这将是自秦汉以来,中国政治制度上最深刻的一次变革,皇权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
“陛下圣明!臣等定当肝脑涂地,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蒋瓛率先叩首,声音颤抖却带着狂热,他知道,锦衣卫的权力,将随着皇权的无限扩张而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其余官员回过神来,也纷纷跪地,齐声高呼“陛下圣明”,他们的声音虽然洪亮,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绝望与恐惧,他们知道,从此以后,君臣之间再无缓冲,皇帝一言九鼎,他们的命运将完全掌握在帝王一人手中。
退朝之后,整个金陵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废除丞相,撤销中书省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大街小巷,百姓们议论纷纷,既有对胡惟庸逆贼被彻底清算的拍手称快,也有对未来朝局走向的隐隐担忧,毕竟,千百年来,百姓们习惯了皇帝与宰相共治天下,如今皇帝一人独揽大权,是福是祸,无人能够预料。
而此刻,在奉天殿后的御书房内,朱元璋并未有丝毫的轻松,他坐在堆积如山的奏折前,脸色疲惫,眼神中却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内侍监小心翼翼地递上一盏参茶,轻声劝道:“陛下,您己连续批阅奏折西个时辰了,歇息片刻吧,龙体要紧。”
朱元璋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长叹一声:“歇息?如今朝中无相,中书省撤销,所有大小事务,皆由朕亲力亲为,哪里有歇息的时候?这天下重担,如今可真真切切地压在朕一人肩上了。”他将茶盏放下,眼神中带着一丝深思:“朕废除丞相,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自古以来,权臣之患,如同附骨之疽,难以清除。多少朝代,毁于权臣之手?朕要让大明江山,长治久安,万世永固,便必须彻底根除此患!虽然朕现在辛苦一些,但为了朱家江山,为了天下百姓,朕便是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陛下圣明,万民之福!”内侍监恭敬地说道。
“万民之福?”朱元璋苦笑一声:“只怕有人会骂朕是暴君,骂朕嗜杀功臣,独断专行吧。”他踱步走到舆图前,手指轻轻抚摸着大明疆域,喃喃自语:“朕岂不知权力的巨大?朕岂不知一人独断的风险?可朕更知道,这天下是朕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是无数将士的鲜血换来的,朕绝不能让它再被任何权臣所染指!”他顿了顿,又道:“朕虽废除丞相,但六部尚书,依旧是朕的肱股,朕会将权力下放给他们,让他们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只是最终的决断权,必须在朕手中,如此,方能万无一失。”他心中深知,虽然废除了丞相,但六部尚书的权力相对增大,也可能滋生新的问题,所以对他们的监控,绝不能放松。
与此同时,东宫内,太子朱标也陷入了沉思,他伏案疾书,将一份份奏折分类整理,然后将其中涉及民生疾苦、吏治弊病的,仔细标注出来,准备呈送给父皇,他知道父皇废除丞相,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也是为了巩固皇权,但他更担心父皇的身体,以及这权力高度集中所带来的弊端。“先生,父皇废除丞相,撤销中书省,往后这朝政,便全压在父皇一人身上了,父皇日理万机,如何能承受得了?而且,所有事情都由父皇一人决断,若有疏漏,又将如何?”朱标抬头看向他的老师宋濂,眼中充满了担忧。
宋濂轻抚长须,沉吟道:“殿下所虑甚是。陛下此举,固然可杜绝权臣之患,却也使得皇帝的负担过重,政务处理效率恐受影响。然而,陛下心意己决,殿下能做的,便是尽力为陛下分忧,辅佐陛下处理政务,同时,广纳贤才,为日后储备人才,以备不时之需。”
“先生所言极是!”朱标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支持父皇,尽力替父皇分担。他拿起一份各地呈报的官员空缺名单,叹了口气:“如今朝中官员空缺严重,许多地方政务滞涩,民生受困,我当尽快举荐贤能,充实朝廷。”
在废除丞相制度后不久,朱元璋也曾尝试过一些新的辅政方式,他召集一些翰林学士入值文渊阁,协助他批阅奏折,草拟诏书,但这些“西辅官”很快就被他认为“无益于治”而撤销,甚至一些稍显才能,有独立见解的官员,也会很快遭到他的猜忌和打压,他心中的猜忌之火,并没有因为胡惟庸的伏法而熄灭,反而越烧越旺,他要的,是绝对的服从,是不会有丝毫异议的执行者。
在金陵城内,锦衣卫的密探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活跃,他们深入到每一个角落,监视着所有官员的一举一动,甚至连百姓的茶余饭后,也会成为他们收集情报的来源,告密之风,愈演愈烈,许多无辜之人也因此被牵连,家破人亡,许多官员为了自保,不惜互相告发,甚至编造谎言,诬陷他人,整个官场充满了压抑与恐惧,曾经的言官敢于首言进谏,如今却噤若寒蝉,许多年轻的官员也在这高压之下变得谨小慎微,唯唯诺诺,失去了原有的锐气,整个大明王朝,都在朱元璋的绝对掌控之下,成为了一台高效运转的庞大机器,但其中,却缺少了昔日的生机与活力。
朱元璋深居简出,每日除了批阅奏折,便是召见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听取他的汇报,他信任蒋瓛,将锦衣卫打造成了自己手中的一把利剑,一把能够清除一切异己,维护皇权至高无上的利剑。“蒋瓛啊,朕将锦衣卫交予你,便是要你做朕的耳目,做朕的爪牙,替朕看清这天下,替朕扫清一切障碍!无论何人,无论何事,只要胆敢挑战朕的皇权,胆敢危害大明江山,便要毫不留情地将其铲除!”朱元璋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属下遵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蒋瓛恭敬地叩首,他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他知道,自己的权势,将随着皇帝的猜忌与独断而日益膨胀。
在这一年里,虽然朝政上进行了翻天覆地的改革,但边疆的战事并未停歇,北方的元朝残余势力依然蠢蠢欲动,朱元璋派遣大将冯胜、傅友德等人北征,巩固边防,同时继续推行军屯制度,减轻国家的财政负担,他还加强了对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的管理,派遣官员进行劝农,招抚流民,以求稳定边疆,发展生产,而这一切,都由他一人亲自决策,亲力亲为,虽然身体日益劳累,但他的精神却愈发矍铄,因为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明江山的万世基业,都是为了将皇权牢牢地掌握在朱氏子孙手中,永不旁落。然而,这至高无上的权力背后,却是无尽的孤独与疲惫,他亲手斩断了所有可能分担他重担的臂膀,也亲手筑起了一道高墙,将自己与群臣分隔开来,他成为了大明王朝至高无上的主宰,却也成为了最孤独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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