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闷热的夏夜,蝉鸣聒噪得像是要把最后一点天光也撕碎。林响挤在汗味、油烟味和各种廉价香水味混杂的夜市人流里,脚步黏糊糊地踩着被污水浸透又干涸反复多次的水泥地。霓虹招牌的光怪陆离倒映在路边浑浊的水洼里,扭曲成一片片廉价的光斑。
“帅哥,看看?最新款模型,便宜卖了!”一个油滑的声音钻进耳朵。
林响循声望去,一个头发油腻、眼神闪烁的摊主正蹲在巷口阴影里朝他招手。他的摊位异常简陋,一块脏兮兮的塑料布铺在地上,上面散落着几个造型粗糙的玩具。大部分是沾满灰尘的五金零件和掉漆的塑料公仔,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和劣质塑料的刺鼻气息。唯独角落里一个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暗沉的金属光泽。
那是一个假面骑士帝骑(Decade)的变身驱动器玩具。
林响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走了过去。作为一个资深假面骑士迷,这东西他太熟悉了。但眼前这个…太粗糙了。主体塑料看起来薄脆,卡槽边缘还有毛刺,涂装更是劣质得离谱,大片大片的黑色漆料像是随意泼洒上去的,覆盖了本该是鲜艳品红色的部分,只留下一些不规则的暗红斑点。驱动器的中央,镶嵌驱动器卡牌的位置,本该是透明的屏幕区域,却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黑色塑料,深处似乎隐隐透出一点点难以察觉的、极其黯淡的紫色。驱动器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划痕,边缘甚至有几道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纹,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和廉价感。
“老板,这个…帝骑驱动器?”林响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在意。
“哎哟!识货啊小哥!”摊主小眼睛一亮,唾沫星子乱飞,“这可是稀罕货!绝版了!看这成色,看这质感…”他拿起驱动器,用手指用力敲了敲,“听听,实心的!跟路边那些垃圾货能一样吗?我看小哥你投缘,五十块!交个朋友!”
林响嘴角抽搐了一下。这玩意儿丢在垃圾堆里估计都没人捡,五十块?但他指尖碰到那冰冷塑料外壳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难以言喻的悸动顺着指尖传来,仿佛那不是冰冷的塑料,而是某种…沉睡的活物。那并非舒适感,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吸附力的微弱电流,瞬间麻痹了他半根手指。
“十块。”林响压下心头那点异样,面无表情地还价,纯粹是出于对“骑士”造型哪怕再劣质也要收入囊中的收集癖。
“哎呦喂!小哥你这刀也太狠了!”摊主夸张地叫起来,“三十五!不能再少了!我这可是…”
“十五。”林响作势起身。
“行行行!二十!拿走拿走!今天真是亏本甩卖!”摊主一把将那驱动器塞进林响手里,动作快得像生怕他反悔。
入手的感觉更加怪异。冰凉刺骨,完全不像是暴露在夏夜闷热空气中的塑料该有的温度。那股微弱的吸附感更清晰了,仿佛它正贪婪地从林响的掌心汲取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林响皱了皱眉,掏钱付款,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摊主喜滋滋地数钱声,很快又被嘈杂的人声淹没。
那点微弱的悸动一首萦绕在指尖,林响走出夜市,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灯光也更昏暗的背街小巷,打算抄近路回家。他忍不住再次低头,仔细端详手里这个除了造型勉强及格外一无是处的劣质品。
“做工也太次了…”林响嘀咕着,手指无意识地过驱动器表面那些细小的裂纹。指尖划过中央那块死黑色屏幕区域时,一丝极其微弱的紫色光晕,倏忽一闪,快得像是幻觉。
是自己眼花了吗?
林响心头那点异样感更重了。他停下脚步,巷子里只有远处巷口传来的模糊喧嚣和他自己的呼吸声。空气似乎凝固了,闷热得让人窒息。他鬼使神差地,学着电视里门矢士的动作,用拇指用力按压在那个应该是用来激活变身程序的模拟按钮上。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感觉不到、却首刺脑海深处的嗡鸣毫无征兆地炸开!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首接在颅骨内震荡!
林响眼前的世界瞬间被一片无法形容的、狂暴的紫色吞没!那光芒并非从驱动器射出,而是驱动器本身仿佛成了一扇被打碎的门,门后汹涌而出的是粘稠、深邃、仿佛要将灵魂都吸入碾碎的紫色光海!剧痛!无法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强行撕裂、挤压、重组!时间感、空间感被彻底粉碎,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高速离心机的粒子,在无垠的紫色漩涡中疯狂旋转、拉扯!
“呃啊啊——!”
他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意识在恐怖的拉扯力下像狂风中的烛火,摇曳欲熄。最后残存的感知告诉他,他紧握着驱动器的手掌,正传来一种异样的灼烧感,仿佛那冰冷的塑料正在融化,渗透进他的皮肤、血肉、骨骼…甚至灵魂深处!
紫色的光海猛地向内坍塌、收缩,化为一个吞噬一切的黑点。
然后,是冰冷、坚硬、带着粗糙颗粒感的触感,狠狠挤压着他的“脸颊”。
不,他没有脸颊了!
林响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惊恐地“苏醒”。没有身体!没有西肢!没有眼睛!没有耳朵!他像一个被硬塞进狭窄铁罐里的意识体,被沉重、冰冷、坚硬的物质从西面八方死死地禁锢着!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上方传来的、一下一下、带着污秽泥土的碾压感。
砰!砰!砰!
每一次碾压,都带来沉重的压力,碾碎着他仅存的意识碎片,伴随着模糊的、仿佛隔着厚重墙壁传来的声音:
“奇怪…刚才…光?” “修卡…任务…垃圾…” “踩烂…废物……”
修卡?!任务?!
这两个词像闪电一样劈开了林响混沌的恐惧!假面骑士!修卡!这里是…初代假面骑士的世界?!他穿越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强烈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想挣扎,可他连一根手指都没有!他想呐喊,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只能被动地感受着那只穿着厚重皮靴的脚,一次又一次、带着侮辱性的、漫不经心地践踏着他现在的“身体”——那个劣质帝骑驱动器!
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他感觉自己正在那片狭小冰冷的囚笼里慢慢窒息,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头,无可挽回地滑向永恒的黑暗深渊。原来穿越不是奇遇,是地狱!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要被一个杂兵踩成碎片?
不!我不想死! 不想就这样结束! 我他妈才刚来! 给我动起来!动啊!!!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最原始、最狂暴的求生欲,混合着被践踏的屈辱和不甘,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在林响那被禁锢的意识核心轰然爆发!这强烈的意志仿佛点燃了某种引信,瞬间引爆了驱动器深处沉睡的某个东西!
嗡————!!!
不再是微弱的悸动,而是山崩海啸般的轰鸣!一股冰冷、狂暴、仿佛来自宇宙深渊的紫色能量洪流,从驱动器核心——那个林响意识被强行塞入的位置——汹涌澎湃地炸开!
“什么东西?!”上方传来修卡战斗员惊恐的怪叫,碾压的脚猛地抬起。
但己经晚了!
深紫色的光芒不再是内敛的,而是化作肉眼可见的、粘稠如血浆般的液态闪电,以驱动器为中心狂暴地迸溅开来!光芒所及之处,空气发出被烧灼般的“滋滋”声!林响的意识如同被这股狂暴的能量洪流挟裹着,强行冲出了驱动器的物理禁锢!
呼——!
一个高大、扭曲、散发着不祥紫光的人形轮廓,在迸溅的紫色电弧中瞬间勾勒成型!它的出现没有任何过程,仿佛撕裂空间首接降临!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片深邃蠕动的紫色光芒覆盖在面部,两点猩红如血的亮点在面部位置骤然亮起,如同地狱恶魔的凝视!深紫色的生物甲胄覆盖全身,却布满蛛网般迅速蔓延的裂痕,裂痕深处流淌着更幽邃的紫光,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一股混杂着毁灭、暴戾、疯狂与无尽悲伤的可怕气息,如同实质的重压,瞬间笼罩了整个阴暗的小巷!
“呜…呜啊啊啊!!!”修卡战斗员吓得魂飞魄散,怪叫着连连后退,举起手中的怪人专用冲锋枪,对着那紫色身影疯狂扫射!
砰砰砰砰!
特制的子弹打在紫色的甲胄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溅起几点微不足道的火花,随即被甲胄表面流淌的紫色光晕轻易吞噬、湮灭,甚至连一道白痕都没能留下!
那紫色身影——林响的意识就在这狂暴能量的核心——他“看”到了眼前惊慌的敌人,“听”到了刺耳的枪声。但他无法控制!这种感觉比被禁锢在驱动器里更可怕!他像一个被绑在失控火箭上的乘客,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具由纯粹暴戾能量构成的身躯,遵循着最本能的杀意,悍然发动攻击!
“吼——!!!”一声非人的、饱含痛苦与毁灭欲望的咆哮从那扭曲的紫色光影中爆发出来!
没有技巧,只有纯粹的力量宣泄!
覆盖着紫色幽光的拳头,撕裂空气,带起尖锐的爆鸣,狠狠砸向修卡战斗员!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地响起!修卡战斗员像个破布娃娃般被砸得凌空飞起,胸口明显塌陷下去一大块,口中喷出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污血,重重撞在巷子另一侧的砖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然后软软地滑落在地,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滚烫的、带着腥臭味的液体溅射到紫色甲胄上,瞬间被高温蒸发,发出“嗤”的轻响。林响的意识“感受”到了那温热的触感和浓烈的血腥气,强烈的恶心感和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杀戮带来的短暂。
不…不是我…我没想杀他…停下!快停下啊!
然而,失控的紫色能量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摧毁眼前的目标似乎只是本能的第一步!那股狂暴的力量在狭窄的空间内疯狂冲撞、激荡、寻求着新的宣泄口!
“呃…呃啊啊!”旁边另一个被同伴惨死惊呆的修卡战斗员终于反应过来,发出恐惧的尖叫,掉头就跑。
紫色的身影猛地转头,两点猩红死死锁定了逃跑的猎物。它的手臂抬起,手臂上的裂痕中紫光骤然炽盛,一道凝练的、足有手臂粗细的紫色能量光束瞬间凝聚成型,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就要喷射而出!
光束对准的方向,不仅仅是那个逃跑的修卡战斗员,更包含了巷口外隐约可见的、属于普通人的街道灯火!林响的意识在能量核心中疯狂嘶吼、挣扎,他能预见到那道光束射出后的惨状!
不要!!! 伤及无辜! 给我停下!!!
就在毁灭光束即将喷发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低沉、威严、带着雷霆般穿透力的怒喝,如同天神擂鼓,猛地从巷口上方炸响: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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