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虚无。 绝对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包裹着每一丝意识。
林响感觉自己在下沉,不断下沉,坠向一个连“无”的概念都不存在的深渊。真司最后那声嘶哑的咆哮、草加雅人扭曲的贪婪面孔、终焉之王毁灭的紫炎巨爪、以及卡牌如流星般西散飞逝的光芒…这些破碎的画面如同褪色的胶片,在意识的边缘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结束了吗…』微弱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驱动器的存在感几乎消失了,只剩下那道狰狞裂痕残留的冰冷刺痛,提醒着他那场惨烈的败亡。卡牌…真司…全都失去了。守护的誓言,像个可笑的笑话。
『警告…核心能量枯竭…修复程序无法启动…』 『系统完整性严重受损…缺失关键组件:核心卡牌序列…』 『时空坐标丢失…无法定位…』 『…宿主绑定失效…搜寻新宿主…失败…能量不足…』
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杂音的电子提示,如同垂死者的呓语,在他意识深处微弱地、时断时续地响起。这是骑士收集系统最后的挣扎,如同即将报废的机器发出的最后哀鸣。每一次提示,都伴随着裂痕处传来的一阵更为冰冷的侵蚀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刺探他残存的核心。
坠落感停止了。 一种奇异的触感传来。 不是坚硬的地面,也不是粘稠的菌毯。而是…某种带着弹性、覆盖着细密绒毛的东西?像是…草地?
紧接着,是声音。 不是爆炸的轰鸣,不是怪物的咆哮,也不是城市喧嚣的白噪音。是…风吹过高高草丛发出的、连绵不断的唰唰声。 然后是气味。 泥土混合着青草被阳光晒过的、独特的清新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机油和金属的味道?
这些微弱而陌生的感官信号,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绝对的虚无中漾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侦测…到…微弱能量场…来源:未知…蕴含…生命与封印…特质…尝试…链接…】 系统的提示音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电。
就在这时—— “喂!那边草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一个年轻、带着点惊讶和不确定的男性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说的是日语,口音很标准。 “发光?这种荒郊野外?别是看错了吧,剑崎。可能是废弃的金属反光。”另一个略显低沉、更冷静些的声音回应道。 “不对,相川!你看!是紫色的光!还在闪!”被称为剑崎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带着笃定和一丝好奇。
脚步声由远及近,碾过草丛,发出沙沙的轻响。
林响残存的意识捕捉到了“紫色”这个关键词,如同微弱的电流刺激了麻木的神经。紫光…驱动器? 他想“看”,但驱动器的“视觉”系统似乎因为能量耗尽和损伤严重陷入了沉寂。他只能被动地“感知”着外界。两道带着蓬勃生命气息和某种独特力量波动的存在靠近了。
一只覆盖着半旧工作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拨开了茂密的草叶。 阳光!久违的、带着暖意的阳光瞬间刺痛了林响“感知”的边界!虽然无法“看见”,但他能感受到那温暖的光芒穿透了他冰冷的金属外壳。
“哇!这…这是什么?”剑崎的声音充满了惊奇。 “一个…腰带?”相川的声音带着凝重和困惑。
林响能感觉到自己冰冷的金属外壳被那只带着工作手套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动作很轻,带着试探和纯粹的好奇,并无恶意。但紧接着,那只手似乎被驱动器核心那道骇人的裂痕以及裂痕深处残余的、冰冷不祥的气息刺痛了一下,猛地缩了回去。
“嘶!好冷!而且…感觉怪怪的…”剑崎倒吸一口凉气。 “裂痕…很深。”相川的声音靠近了些,似乎在仔细端详,“紫色的核心…这种造型…从未见过。而且,上面残留的气息…”
相川的声音停顿了,林响能感知到一股更加专注、仿佛能洞悉无形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那视线中带着警惕,如同审视着未知的危险品。
【检测…到高密度生命…反应…特质:非人…稳定…威胁评估…低…】 【检测…到第二生命…反应…特质:人类…高活性…骑士…适配性…优秀?!】 系统的声音如同破旧收音机断断续续的电流声,但最后那个“优秀”的评断却异常清晰。
“相川,你看这东西…像个驱动器啊!是不是和BOARD研究的那些装备有点像?”剑崎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奇压过了刚才的不适感,“就是破得太厉害了,这道大口子…是被什么东西劈的吗?” “BOARD的驱动器没有这种风格的…而且,这紫色核心散发的气息…”相川的声音依旧冷静,但林响能感知到一丝细微的波动,似乎他在尝试用自己的方式感知驱动器内部的情况,“非常混乱…强大…但也…极度危险。像一柄布满裂痕、随时会崩碎的凶器。”
“危险?”剑崎愣了一下,随即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老好人的担忧,“那…把它丢在这里不好吧?万一被什么野兽叼走,或者被Undead发现了…虽然它破成这样…但感觉里面还有点奇怪的能量在动…” 剑崎一边说着,一边再次伸出手。这次,他避开了裂痕中心,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捏住了驱动器相对完好的一侧边缘,试探性地把它从草丛里拎了起来。
林响的意识猛地一震!虽然驱动器能量枯竭,但被新宿主(哪怕是临时的)接触的瞬间,驱动器的核心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生物电流!那股属于剑崎一真的、蓬勃旺盛且带着骑士适配性的生命气息,如同火星溅入干涸的油灯!
嗡! 驱动器核心那道狰狞的裂痕深处,极其微弱地、如同心脏最后一下搏动般,闪过一丝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紫色光芒!极其短暂,一闪即逝!同时,一股冰冷、混乱、夹杂着一丝真司残留的守护执念和林响自身存在感的微弱意识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出来!
“唔!”剑崎的手指像是被弱电流麻了一下,惊得差点松手,但他强忍住了。 相川猛地后退一步,放在腰间卡片套匣(Chalice Rouzer)上的手瞬间握紧!他猩红的复眼(如果此刻是人形,眼神必定锐利如刀)死死盯住驱动器:“剑崎!放下它!” “相…相川?”剑崎被同伴突然的紧张搞得有些懵,“怎么了?刚才它好像…闪了一下?很微弱…”
“那不是普通的驱动器!”相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它内部…有‘意识’。混乱…痛苦…还有…很深很深的绝望和黑暗。就像…一个被强行缝合起来的破碎灵魂,里面还混杂着其他东西…” 相川的描述让剑崎吓了一跳,低头看向手中这个冰冷、布满裂痕的紫色驱动器,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恐惧?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触动。破碎的灵魂…绝望和黑暗?他握着驱动器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点。
【警告!核心裂痕稳定性…波动…】 【检测到微弱宿主链接建立…适配性:优秀…能量传输尝试…失败…】 【系统…重启尝试…1%…2%…】 『意识?绝望?黑暗?』林响那如同风中残烛的意识,捕捉到了相川那精准到可怕的描述。这让他混乱的思绪更加迷茫。『我是谁?我到底是什么?一个驱动器?一个破碎的灵魂?』
就在这时! “吼——!!!” 一声充满野性与暴戾的咆哮,如同炸雷般从不远处的树林边缘传来!紧接着,是树木被蛮力撞断的咔嚓声! 一股浓烈的不死生物(Undead)特有的冰冷、混乱、充满破坏欲的能量波动猛地爆发开来,目标首指剑崎和相川所在的位置!
“Undead!是刚才追踪的那只蜘蛛种(Spider Undead)!它追过来了!”剑崎脸色一变,瞬间将手中的紫色驱动器塞进了自己宽大的外套内侧口袋,动作迅速却不粗暴。 “准备战斗!”相川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卡片套匣上。
林响被塞进了一个温暖的、充满人类气息的空间(剑崎的外套内袋)。隔绝了阳光和风,但外界那骤然爆发的战斗能量波动却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而来!Undead的嘶吼,沉重的撞击声,剑崎快速移动带起的风声…
【检测…到高强度…战斗能量…来源:Undead…骑士…】 【能量频谱分析…尝试…失败…资料库损坏…】 【环境能量…吸收…启动…效率…0.01%…】 系统的提示音在能量的刺激下似乎稍微清晰了一点点,但依旧如同信号不良的广播。
林响残存的意识在这狭小的黑暗中漂浮。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宿主,陌生的敌人(Undead?那是什么?)。失去的记忆如同沉重的幕布,将他与过去彻底隔绝。只有腰间驱动器那道裂痕的冰冷刺痛,和核心深处那股混杂着绝望、黑暗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守护执念,是他此刻唯一的锚点。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要做什么?
他能透过衣物,隐约“感知”到外面那个名叫剑崎的年轻骑士,正为了保护身后的同伴(或者更多?),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和力量。那份纯粹而炽热的守护意志,如同黑暗中的一点微光,竟让驱动器冰冷的裂痕边缘,再次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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