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骨的冰冷,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入骨髓深处。意识在粘稠的黑暗深渊中沉浮,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沉重的疲惫和尖锐的疼痛狠狠拽回。
苏半夏是被一种奇异的感觉唤醒的。
温暖。
不是地牢里那种阴湿的、带着霉味的冷,也不是失血濒死时那种灵魂抽离的虚无。而是一种真实的、包裹着身体的、带着某种淡雅花香的暖意,如同沉入温热的泉水。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如同蒙着一层水雾。过了好一会儿,眼前的景象才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方层层叠叠、如水般流淌的、烟霞色的鲛绡纱帐。帐顶悬着一枚鸽卵大小、光泽温润的明珠,散发着柔和朦胧的光晕,将整个空间照亮。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带着淡淡药味的冷香,以及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来自遥远深海的咸腥气?
她动了动手指,触手所及是光滑、柔软、带着凉意的锦缎被褥。身上不再是那件沾满血污泥泞、破烂不堪的红嫁衣,而是一件素白柔软、宽大舒适的中衣。布料触感细腻,显然价值不菲。
这是……哪里?
巨大的困惑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压过了身体的虚弱和疼痛。她猛地想坐起身,左肩胛处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重重跌回柔软的锦褥之中。额角也传来清晰的钝痛,提醒着她之前在地牢和承恩殿的惨烈。
她这才注意到,肩胛的刀伤己被仔细包扎,洁白的棉布下透出淡淡的药味。额角的伤口也处理过了,不再流血,只留下和青紫。左手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同样净的布条严密包裹,隐隐作痛,但似乎敷了极好的金疮药,痛感中带着一丝清凉。
谁?谁给她治的伤?谁给她换的衣?
苏半夏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浑浊的眼睛瞬间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西周。
这是一个异常宽敞的寝殿。陈设古朴雅致,却处处透着一股被时光尘封的、近乎凝固的静谧。紫檀木的拔步床,雕工繁复精美,镶嵌着温润的螺钿。靠窗一张巨大的贵妃榻,铺着厚厚的雪貂皮褥。梳妆台上,一面巨大的、边缘泛着铜绿的菱花镜,映出她苍白憔悴、却己无“毒疮”伪装的清丽面容。镜旁,一个半开的紫檀妆奁,里面似乎空无一物。
最引人注目的,是寝殿一角。那里,几株形态奇崛、色泽暗红如凝固血液的珊瑚树,被精心摆放在白玉盆中。珊瑚枝桠间,点缀着几枚色泽幽蓝、形状不规则的深海珍珠。那股若有若无的、奇异的咸腥气息,似乎正是源自这里。
听涛苑。
萧景珩最后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关入……听涛苑。”
这里,就是听涛苑?靖王府深处,一个如此……古怪而雅致的地方?不像牢房,倒像……
她挣扎着,强忍剧痛,扶着床沿,赤脚踩在冰凉光滑的、铺着厚厚西域绒毯的地面上,一步步挪向那扇巨大的、镶嵌着琉璃的雕花木窗。
窗外,天色己暗。廊下悬挂着几盏素白的宫灯,散发着清冷的光晕。借着灯光,她看清了窗外的景象。
一个小小的庭院,却并非寻常府邸的花团锦簇。庭院中央,竟是一个用巨大的、未经雕琢的黑色礁石堆砌而成的……微型“海岸”?礁石嶙峋,围着一泓引来的活水,水面在夜风中微微荡漾,发出极其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哗哗”声。岸边,疏疏落落地种植着一些形态奇特的植物——叶片肥厚多汁、边缘带刺的芦荟,开着细小白花、散发清苦气味的某种藤蔓,还有几株叶片狭长如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的……她瞳孔猛地一缩!那是南疆特有的“剑叶兰”!只在巫医典籍中见过图样!据说其根茎汁液是数种剧毒解药的药引!
听涛?听的是这人工水岸的涛声?种的是这些来自南疆或深海的奇花异草?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苏半夏的脊椎骨爬升。这个听涛苑,处处透着诡异!它不像一个囚笼,倒像一座精心布置的……祭坛?或者说,一个巨大的、活生生的……药圃?!
就在这时,寝殿那扇厚重的、雕着缠枝莲纹的紫檀木门,被无声地推开。
没有脚步声。一个穿着王府一等侍女服饰、约莫三十许的妇人,端着一个红漆托盘,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她身量高挑,面容清秀却异常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眼神更是如同古井深潭,沉寂得没有一丝波澜。行走间,裙裾不动,仿佛飘行。
她将托盘轻轻放在贵妃榻旁的小几上。托盘里是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药味的汤药,一碟精致的、几乎透明的梅花状点心,还有一盏清水。
“姑娘醒了。”妇人的声音响起,如同打磨过的玉石,平稳,清冷,没有任何温度,也听不出任何情绪。“请用药。”她微微躬身,姿态无可挑剔,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苏半夏警惕地看着她,没有动。浑浊的眼睛深处,锐利的审视毫不掩饰:“你是谁?这是哪里?萧景珩呢?”她声音嘶哑,带着久未开口的干涩。
妇人抬起眼,那双沉寂如古井的眼睛平静地迎上苏半夏的审视,没有任何波澜:“奴婢沉璧,奉王爷之命,在此侍奉姑娘。此处是王府听涛苑。王爷事务繁忙,姑娘有何吩咐,告知奴婢即可。”
滴水不漏。如同一个设定好的傀儡。
“侍奉?囚禁吧!”苏半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讽笑。她目光扫过托盘里的药碗,“这里面是什么?毒药?还是让我变成真正傻子的迷魂汤?”
沉璧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姑娘多虑了。此乃太医院院正张大人亲自调配的补血生肌汤,所用皆是上品药材。王爷吩咐,务必让姑娘尽快养好伤势。”她顿了顿,补充道,“点心是御厨特制,易于克化。请姑娘趁热服用。”
苏半夏冷冷地看着那碗黑黢黢的药汁。她曾是军医,对药物气息极其敏感。药味浓郁,但确实以补益气血、生肌敛疮为主,并无明显的毒性或迷幻成分。看来,萧景珩暂时确实不想她死,或者说,不想她“傻”。
她不再言语,端起药碗。温热的药汁带着浓烈的苦涩冲入喉咙,她却面不改色,如同饮水。又拈起一块梅花点心,入口即化,带着清甜的花香和米香。她需要尽快恢复体力,无论面对什么。
沉璧安静地侍立在一旁,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首到苏半夏用完药点,才上前收拾碗碟。动作轻柔无声,如同拂去尘埃。
“我要见萧景珩。”苏半夏盯着沉璧的背影,再次开口,语气斩钉截铁。
沉璧收拾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依旧平稳:“王爷有令,姑娘伤愈之前,需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任何人?也包括他?”苏半夏冷笑,“告诉他,他的‘交易’,我应了。但我要见他,现在。”
沉璧终于停下了动作,缓缓转过身。那双沉寂如古井的眼睛,第一次有了极其细微的变化——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讶异掠过。她深深看了苏半夏一眼,没有问“交易”是什么,只是微微颔首:“奴婢会将姑娘的话,转告王爷。”说完,她端着托盘,再次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厚重的木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
寝殿内重归寂静。只有窗外“海岸”传来的、低沉的、如同叹息般的涛声。
苏半夏靠在贵妃榻冰凉的靠背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涛苑……沉璧……萧景珩……还有那场以命相搏的“交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更久。
寝殿的门,再次被无声推开。
这一次,没有侍女。那个如同暗夜本身凝聚而成的玄色身影,出现在门口。
萧景珩。
他没有穿那件标志性的薄氅,只着一身玄色常服,衣料是极深的墨色,领口袖口用同色丝线绣着极细密的云雷暗纹,在室内明珠柔和的光线下若隐若现。他逆着门外廊下清冷的灯光,身形挺拔如孤峰雪松,面容大部分隐在阴影里,唯有一双眼睛,如同寒潭深渊,冰冷的目光穿透空间,精准地落在苏半夏身上。
他并未踏入寝殿,只是停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整个门框。无形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连窗外那低沉的涛声似乎都为之凝滞。
苏半夏在他出现的瞬间便己睁开眼,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她扶着榻沿,强撑着站起身,毫不退缩地迎上那双冰冷的审视。
“交易?”萧景珩的声音响起,低沉,冰冷,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一枚鸽卵大小、通体、色泽深紫近黑、表面布满诡异螺旋纹路的果实,静静地躺在他冷玉般的掌心。果实散发着一种极其奇特的、混合着浓烈异香和一丝若有若无腥气的味道,令人闻之头脑微微晕眩。
苏半夏的瞳孔骤然收缩!
七星海棠的伴生毒果——“阎罗笑”!剧毒无比,触之即死!但它的果核,正是压制七星海棠之毒的关键药引之一!极其罕见,只生长在极北苦寒之地的毒瘴深处!
他竟然……真的找到了?!
萧景珩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捕捉着苏半夏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深潭般的眼底,冰层之下,一丝冰冷的了然如同深水下的暗流,缓缓涌动。
“你的血,能引离魂之毒。”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穿透力,“那么,七星海棠呢?”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匕首,牢牢钉在苏半夏苍白却倔强的脸上。
“叶蓁蓁,告诉本王,你的血……能否解此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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