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收的喜悦还在渔村上空飘荡，那股子土豆红薯特有的香甜味儿好像还没散干净呢，林晚舟和沈淮安家那破院子的门槛就快被踏平了。
最先来的是隔壁红旗公社的刘书记，带着他们公社几个大队长，一路打听着摸到村尾。刘书记是个黑脸膛的汉子，一进门就冲着正在院子里晒药材的林晚舟首竖大拇指：“林同志！沈同志！哎呀呀，了不得！真是了不得！你们这土豆红薯是咋种的？那产量，听得我们耳朵都嗡嗡响！这不，厚着脸皮来取经了！”
林晚舟放下手里的簸箕，擦了把手，脸上带着点小得意，但语气很实在：“刘书记客气了，没啥秘方，就是种子选得好，土肥跟得上，伺候得勤快点。” 她把之前给村支书解释的那套“祖传选种法”和堆肥的窍门又详细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因地制宜。
沈淮安在一旁默默给客人倒水，偶尔补充一两句田间管理的细节，比如垄沟的深浅、浇水的时间节点，说得条理分明。
刘书记几个听得眼睛发亮，拿着小本本刷刷记。他们围着院子里特意留作展示的那几株壮实的红薯藤啧啧称奇，恨不得把根都刨出来看看。“林同志，你这‘祖传’的法子，真是神了！回头我们公社也按你说的试试！”刘书记拍着胸脯，恨不得立刻回去开干。
这边红旗公社的人刚送走，板凳还没凉透，红星公社、前进公社的人又接二连三地来了。小小的渔村一下子热闹起来，通往村尾那条平时没啥人走的土路上，自行车铃铛声、脚步声就没停过。都是奔着林晚舟和沈淮安来的，都想看看这能把粮食产量翻番的神人长啥样。
村支书赵大山脸上笑开了花，腰杆挺得倍儿首，亲自带着人参观，嗓门都比平时洪亮：“看见没？这就是我们渔村的能人！林晚舟同志！沈淮安同志！那海带厂，也是他们带起来的！” 他恨不得把林晚舟和沈淮安夸成一朵花，渔村这回可真是露了大脸了。
林晚舟开始还耐心接待，一遍遍讲解。后来实在招架不住这人流，嗓子都有点哑了。沈淮安看她累，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站，替她分担了不少问询。他话不多，但句句都在点子上，沉稳可靠的样子也让人信服。
“晚舟，喝口水。”趁着送走一拨人的空档，沈淮安把晾好的温水递给她，眼神里带着心疼。
林晚舟灌了一大口，长长舒了口气，看着院子里又新来的一拨人，无奈地笑了笑：“这阵仗，比当年在实验室连轴转还累。”话是这么说，但眼底那点被人认可、被人需要的亮光，藏都藏不住。
沈淮安低声道：“累了就进屋歇会儿，我顶着。”
“没事儿，”林晚舟摆摆手，看着那些风尘仆仆、眼神热切的公社干部，心里又软了，“都不容易，能帮一点是一点吧。再说，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 她冲着沈淮安狡黠地眨眨眼，带着点小骄傲。
沈淮安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心里像被什么填满了。是啊，好日子，和她一起的好日子。
然而，这份热闹和赞誉，像蜜糖，也招苍蝇。知青点那边，李红梅扒着窗户缝，看着村尾小院人来人往，听着隐隐传来的夸奖声，手里的窝头都快捏碎了。她酸溜溜地对旁边一个女知青说：“瞧见没？风光吧？不就是走了狗屎运种出点破土豆？瞧她那样儿，尾巴都快翘上天了！还有那个沈淮安，装得跟个闷葫芦似的，谁知道什么来路？指不定以前干啥的呢！”
她的话像毒汁，悄无声息地渗入空气。人群外围，长舌妇王婶也伸着脖子看热闹，小眼睛里闪着算计的光，嘴里啧啧有声：“啧啧，瞧瞧，这天天人来人往的，得收多少礼啊？哎哟，那沈同志身上穿的，好像是新做的褂子？料子看着不赖啊，哪来的钱？”
阴暗的种子，在光鲜亮丽的表象下，悄然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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