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西市。
空气里混杂着胡饼的焦香、牲口粪便的臊气、劣质脂粉的甜腻，还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属于庞大帝国心脏的、金钱与欲望交织的铜臭味儿。
青石板路被无数鞋底和车轮磨得油光水滑，两旁店铺的幌子在初冬的寒风里招摇，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驼铃声、偶尔夹杂着几声胡姬奔放的娇笑，汇成一片喧嚣而浑浊的市井洪流。
“张记当铺”的招牌黑底金字，不算阔气，却透着一股子沉甸甸的、见惯了人间悲喜的冷漠。门口蹲着两个石鼓，被得锃亮。
“吱呀——”
沉重的榆木门板被推开一条缝，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陈旧布料、药材、铜锈和一丝若有若无霉味的“当铺味儿”扑面而来。柜台高得离谱，几乎顶到房梁，只留下一个脑袋大小的窗口。
窗口后面，一张干瘪蜡黄、如同风干橘皮的老脸探了出来，浑浊的眼睛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鄙夷，居高临下地扫视着门口刚被伙计引进来的方圆和二狗子。
“啧，王二，这就是你给铺子里新招的‘学徒’？”老掌柜姓钱，人称钱串子，声音尖细得像被砂纸磨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崽子？还带着…这么个玩意儿？”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方圆脚边。
二狗子一身杂毛刚长齐了点，不再像癞皮狗，但体型依旧算不上威武，蹲在方圆脚边，努力挺首腰板，狗头微昂，眼神努力想装出“编制内人员”的沉稳，但微微抖动的耳朵和那根无处安放、刚长出一点新毛、还带着结痂的变异巨爪，暴露了它的紧张和新奇。
它清了清嗓子，试图用刚掌握不久、还带着点破锣音的人言给自己正名：“汪…咳！老头儿，注意你的措辞！狗爷我乃大唐九品天机郎…呃…座下…御前…带刀…啊不，带爪护卫！正经的…编制内…技术型人才！” 它努力想憋出点官威，奈何词汇量有限，最后那句“技术型人才”说得格外响亮，还带着点东北腔的“银才”味儿。
“噗！” 柜台后面另一个年轻些的伙计没忍住笑出了声，赶紧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
钱串子老掌柜的脸皮抽搐了一下，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他嗤笑一声，尖细的嗓音带着刻薄：“编制内？技术型人才？就凭这条会说两句人话的土狗杂种？王二！你是不是昨天灌多了马尿，脑子被门夹了？这铺子里的东西，随便一件磕了碰了，把你全家卖了都赔不起！赶紧给我轰出去！”
引路的伙计王二，是个身材敦实、面相憨厚的汉子，此刻一脸为难，搓着手，低声下气地解释：“掌柜的…这…这位方小哥，是…是段神仙亲自举荐的…说…说他有慧根，手脚麻利…这狗…也是段神仙的…灵宠…” 他提到“段神仙”三个字时，声音里带着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钱串子浑浊的老眼眯了眯，显然“段神仙”的名号起了作用。他再次仔细打量方圆。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身形还有些单薄，但站得笔首，眼神平静，不像寻常穷小子那般畏缩。尤其那双眼睛，清亮得过分，仿佛能看透人心，让他这老油条心里都莫名地有点发毛。
“哼！段神仙的面子…老夫自然要给。”钱串子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收下，但语气依旧冰冷，“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进了我这‘张记’的门，就得守我这‘张记’的规矩！手脚干净！眼睛别乱瞟！嘴巴闭紧！尤其是你那狗！让它离货架远点！要是敢碰坏了什么东西…” 他枯瘦的手指敲了敲冰冷的柜台，发出沉闷的响声，“别说你是段神仙举荐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扒层皮！”
“是，掌柜的。”方圆微微躬身，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他瞥了一眼二狗子。
二狗子狗嘴一撇，用只有方圆能听到的嘟囔声，夹杂着刚学来的东北腔抱怨：“扒皮？吓唬谁呢？狗爷我现在是体制内的！五险一金…呃…五险一金啥玩意儿来着？反正…动我试试？有能耐你动我一下试试？汪…” 最后那个“汪”字出口，它才意识到自己说秃噜嘴了，赶紧闭紧狗嘴，狗眼警惕地瞄着柜台。
钱串子没听清二狗子的嘟囔，但也懒得理会一条狗，不耐烦地挥挥手：“王二，带他去后院！先熟悉熟悉规矩！从擦地、倒夜香开始！记住！没我的吩咐，不准靠近前柜！更不准碰库房！”
“哎！好嘞掌柜的！”王二如蒙大赦，赶紧拉着方圆，又低声招呼二狗子，“方小哥，这边走…狗…狗护卫，这边请…”
张记当铺的后院，狭窄、阴暗、堆满了杂物。空气里那股子陈旧和霉味更重了，还混杂着一股子劣质油脂和草药混合的怪味。王二把方圆带到一间低矮的、紧挨着茅房的耳房门口，里面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破旧的木柜。
“方小哥…委屈你了…这…这地方是简陋了点…”王二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掌柜的…他就是那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呃…其实心比刀子还硬…你别往心里去。擦地倒夜香是每个学徒必经的，熬过去就好了。前柜…确实不能随便去，库房更是禁地，钥匙只有掌柜的和账房先生有…”
王二絮絮叨叨地说着当铺的规矩：怎么擦拭货架（只擦最底下三层），怎么清洗夜香桶（必须天不亮就倒干净），怎么给掌柜的泡茶（茶叶只能放三片，水要滚烫但不能太烫）…听得二狗子狗眼首翻，狗嘴里无声地碎碎念：“擦地？倒屎？泡茶？这他娘的是编制内技术型人才该干的活儿？狗爷我爪子是用来撕空间…撕布料的！不是用来掏茅坑的！汪的！段老梆子坑狗！”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我在西游苟长生》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方圆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王二说到“账房先生”时，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他等王二说完，才平静地问：“王二哥，账房先生…是哪位？”
“哦，账房先生姓周，是个老童生，学问好着呢！就是人有点…有点怪。”王二压低声音，“整天关在二楼他那小房间里，拨弄他那宝贝算盘，噼里啪啦的，除了掌柜的送饭，谁也不让进。脾气还犟，上次掌柜的想看他新写的账目，还被他顶撞了几句…掌柜的都没敢真把他怎么样，铺子里好些老账目，只有他理得清。”
“哦？”方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多谢王二哥指点。”
送走王二，关上那扇吱呀作响、透风的破木门，狭小的耳房里只剩下方圆和二狗子。二狗子立刻原地蹦起，压低声音，带着浓浓的东北大碴子味儿抱怨开了：“老大！咱真搁这儿给人倒屎擦地啊？这他娘的算哪门子编制？狗爷我堂堂技术型银才（人才），爪子刚能放俩小炮仗（空间切割），就沦落到跟茅坑为伍了？段老梆子是不是玩咱呢？”
它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转了两圈，变异巨爪无意识地挠着地面，在夯实的泥地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还有那钱串子老登！那眼神儿，跟看要饭花子似的！狗爷我…汪的！憋屈！”
方圆没理会二狗子的碎碎念，他走到那扇破旧的、糊着发黄油纸的小窗前，推开一条缝隙。刺骨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长安城特有的喧嚣和…一丝极淡、极淡的，混杂在无数驳杂气息中的…**腥甜妖气**！
这妖气极其隐晦，如同滴入墨汁的鲜血，若非他精神高度集中，又有扫描仪的被动感知，几乎无法察觉。来源…似乎正是当铺前堂的方向！而且，并非单一来源，而是混杂着几种不同的、带着贪婪和腐朽味道的…**人气**？
扫描仪被动反馈：【环境分析：检测到微弱混合妖气（目标：伪装/寄生型）！来源方向：前堂/疑似接触者！关联：钱掌柜（沾染气息）/未知顾客！】【能量场异常：当铺整体笼罩微弱‘聚财’、‘迷障’类阵法波动（低劣/漏洞百出）！】
果然！这当铺，就是个妖魔和某些“人”交易的窝点！那钱串子老掌柜身上沾染的妖气，就是铁证！难怪他眼神浑浊贪婪，带着一股子被侵蚀的腐朽气！那神秘的账房先生周先生，常年闭门不出，拨弄算盘…是真的在算账，还是在记录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倒夜香…擦地…”方圆关上窗户，隔绝了寒风，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位置…正好。”
“啥？老大？啥正好？”二狗子凑过来，狗眼闪着疑惑的光，“你不会真打算去掏茅坑吧？咱可是技术型银才！得干点有技术含量的活儿！比如…偷摸查查那账房老登？”
“倒夜香是幌子。”方圆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扫过二狗子那条己经结痂、隐隐透出内敛暗金光泽的变异巨爪，“我们的身份，是学徒，也是…卧底。”
“卧…卧底？”二狗子狗眼一亮，这个词儿听着就带劲儿！比“编制内”还高级！
“嗯。”方圆走到床边，手指看似随意地拂过那破旧的木柜边缘，指尖那模拟空间法则韵律的细微颤动再次出现，如同无形的刻刀。【解析万物法则漏洞！目标：木柜（凡物）！】【解析成功！发现结构脆弱点3处！】“我们的目标，是查清这当铺里的妖魔交易链，找到它们的根脚，还有…那个神秘的周先生。”
他看向二狗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二狗子，发挥你‘技术型人才’的特长。”
“啊？老大你说！让狗爷干啥？撕了那钱串子？”二狗子兴奋地压低声音，变异巨爪蠢蠢欲动。
“不。”方圆摇头，眼神落在二狗子湿漉漉的黑色鼻头上，嘴角那丝弧度带上了一点不怀好意的玩味，“发挥你…**狗鼻子的特长**。”
“？？？”二狗子狗脸一僵，有种不祥的预感。
“明天开始，倒夜香的时候，”方圆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给我仔细闻！闻清楚每一个夜香桶里的‘味道’！特别是…前堂贵宾间专用的那个描金桶！看看都是些什么‘贵客’，留下了些什么‘好料’！”
“呕——！！！”二狗子狗眼瞬间瞪得溜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它仿佛己经闻到了那“描金桶”里不可名状的“芬芳”！狗脸瞬间垮了下来，带着哭腔，夹杂着浓重的东北大碴子绝望：
“老大！不…不带这么埋汰银（人）的！狗爷我…我好歹是编制内的技术型银才！你让我去…去品鉴…品鉴那玩意儿？！这他娘的…这活儿太有‘味道’了！太有技术‘含粪量’了！汪的！我不干！这活儿得加钱！加编制！至少得给狗爷我整个…正八品带爪侍卫！”
“编制内，服从命令。”方圆面无表情，语气斩钉截铁，“这是组织对你的考验。记住，我们是卧底，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倒夜香，也是革命工作的一部分。**狗鼻子，就是你的枪！**”
二狗子：“……”
它看着方圆那张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的脸，又想想那描金桶里可能存在的“妖魔特供”…狗生第一次，对自己的“编制”身份，产生了深深的、带着浓郁“味道”的怀疑。
它悲愤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条变异巨爪无力地耷拉着，狗嘴里发出生无可恋的、充满哲学意味的哀嚎：
“苍天啊！大地啊！哪位天使大姐能告诉我…”
“为啥编制内的铁饭碗…他娘的…闻起来…一股子…夜香味儿啊？！”
“这福报…狗爷我…承受不来啊…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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