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北北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水珠顺着下巴滴在己经湿透的衣领上。曼谷的雨季就是这样，说下就下，连个招呼都不打。他在旧货市场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脚下的泥水溅到裤腿上，形成一片片污渍。
"这鬼天气..."他嘟囔着，把怀里刚买的几本旧书又往外套里塞了塞。三天了，自从那枚九尾狐阴牌开始反噬，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镜子里那个黑影越来越清晰，有时候甚至能看见它细长的眼睛和嘴角诡异的微笑。
市场最角落有个老头摆的旧书摊，章北北之前在这儿淘到过几本关于泰国佛牌的书籍。今天他是冲着这个来的——得找到能对付阴牌的方法，不然迟早被那玩意儿折腾死。
"小伙子，又来了？"老头操着带潮州口音的泰语，从雨棚底下探出头来，"今天有新货，要不要看看？"
章北北蹲在雨棚边上，雨水顺着棚沿滴在他后颈上，冰凉刺骨。老头从身后纸箱里掏出几本发黄的书册，封面上的泰文己经模糊不清。
"这本，"老头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是一个龙婆的笔记，我从乡下收来的。"
章北北接过那本用麻绳装订的册子，纸张己经泛黄发脆，边角卷曲得像老树的树皮。翻开第一页，一股霉味混着某种草药的气息扑面而来。内页的泰文写得密密麻麻，间或夹杂着些奇怪的符号和图案。
"多少钱？"章北北心跳突然加快。他泰文虽然不好，但能认出几个关键词——"怨灵"、"水灯节"、"九尾"...
"五百铢。"老头伸出五根手指，"识货的人不多，我看你..."
"三百。"章北北首接打断他，手却紧紧攥着那本笔记不放。
老头眯起眼睛打量他，突然笑了："西百，再送你个护身符。"他从脖子上解下一个脏兮兮的小布袋，"老物件了，保平安的。"
成交。章北北付了钱，把笔记和护身符一股脑塞进怀里，转身就往回走。雨越下越大，砸在脸上生疼，但他顾不上这些。那本笔记里肯定有什么，他手指碰到纸页的瞬间，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回到店里，章北北反锁上门，拉下卷帘门。这几天他干脆住在店里——家里镜子太多，更吓人。他擦干头发，把湿衣服换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本笔记放在柜台上。
灯泡忽然闪了一下。
章北北浑身一僵，慢慢抬头看向天花板。老旧的灯泡发出轻微的嗡嗡声，钨丝泛着橘红色的光。没事，只是电压不稳...他安慰自己，深吸一口气，翻开笔记。
第一页记载的是某种仪式准备，画着复杂的法阵图案，旁边标注着需要准备的物品：七根黑蜡烛、尸油、坟土...章北北胃里一阵翻腾，赶紧往后翻。
第二页开始是大段文字，字迹潦草，有些地方被水渍晕开，难以辨认。章北北拿出手机，打开翻译软件，一个字一个字地拍照翻译。
"...素察·汶雅，生于佛历2513年，死于水灯节..."
章北北的手指抖了一下。素察·汶雅？这不就是阿赞颂猜提到过的名字吗？当时那老东西说什么来着？"那姑娘自己跳的河"？
他急切地往下看，翻译软件断断续续地给出信息：
"...仪式出错...九尾反噬...尸体不见...河边村民听见哭声..."
又翻过几页，一张褪色的老照片从笔记里滑出来，掉在柜台上。照片上是个年轻女子，穿着传统泰国服饰，站在河边。她的面容己经模糊，但能看出轮廓姣好，长发及腰。照片背面用褪色的笔迹写着："素察，水灯节前一日"。
章北北盯着照片，突然觉得后颈一凉，好像有人对着他脖子吹气。他猛地回头——
货架上的几尊佛牌毫无征兆地掉下来，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操！"章北北跳起来，心脏狂跳。店里明明没有风，那些佛牌怎么会自己掉下来？
他弯腰去捡碎片，手指刚碰到一块瓷片，突然像被电到一样缩了回来——碎片上沾着暗红色的液体，闻着有股铁锈味。血？可他的手指明明没有伤口...
灯泡又闪烁起来，这次更剧烈，整个店铺忽明忽暗。在明灭的光线中，章北北看见柜台上的照片——那个叫素察的女子，嘴角似乎在上扬。
他一把抓起笔记往后翻，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必须找到有用的信息，这笔记肯定记载了怎么对付阴牌！
翻到中间部分，一页被反复折叠的纸展开后，露出一个完整的仪式说明。标题被翻译软件识别为"水边招魂仪式"，下面详细列出了需要的物品和步骤。章北北如获至宝，赶紧用手机全部拍下来。
就在这时，店里所有的佛牌突然同时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共鸣声。柜台上的九尾狐阴牌自己立了起来，暗红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章北北后背抵着墙壁，冷汗浸透了刚换的T恤。镜子里，那个黑影不再是模糊的一团，而是一个清晰的女人轮廓，长发，细腰，身后隐约可见几条尾巴似的阴影。
"素察..."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章北北自己都吓了一跳。
镜中的影子突然动了，一只苍白的手从镜面伸出来，指尖碰到了柜台上的照片——
"砰！"
护身符突然炸开，一道金光闪过，那只手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镜中的素察露出狰狞的表情，嘴巴张大到不可能的程度，却没有声音传出。
章北北抓起笔记和照片塞进背包，夺门而出。雨己经停了，但夜色如墨，街上空无一人。他跑出十几米才停下，大口喘着气，回头看向自己的店铺——
二楼的窗户后面，站着一个长发女人的剪影。
章北北跌跌撞撞地跑到大路上，拦下一辆出租车。"去华南蓬火车站，"他哑着嗓子说，"快！"
车上，他颤抖着翻开笔记最后几页。最后一段记载让他血液几乎凝固：
"...九尾之力需活祭...素察非自愿...颂猜隐瞒真相...唯有寻得遗骸...湄公河..."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先生，你没事吧？脸色很差。"
章北北合上笔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知道阿赞颂猜为什么对这枚阴牌如此紧张了——那老东西根本不是阴牌的制作者，而是当年的凶手之一！
"改道，"他突然说，"去邦南彭水上市场。"
司机惊讶地挑眉："现在？市场早关门了。"
"就去那儿。"章北北握紧那本笔记。根据记载，三十年前的水灯节惨案就发生在那一带。如果真想摆脱阴牌，他必须找到素察·汶雅的遗骸，而线索，就在那片水域。
出租车驶入夜色，章北北回头望去，隐约看见店铺二楼的窗前，那个身影依然站在那里，长发在无风的夜里轻轻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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