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嗷嗷——！！！”
二狗子的惨嚎在狂暴的罡风中撕扯变形，眼前是光怪陆离的黑暗隧道，耳边只有锅铲破开弱水的尖啸和身后棺材船濒临解体的呻吟。
它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还是加了涡轮增压的那种！狗嘴死死叼着紫血龙纹木，巨爪死死抠住棺材板（以及板上的方圆），另一只爪子则条件反射地抱紧了狗头。
“汪…的…波棱盖…波棱盖要磨秃噜皮了…尾巴…尾巴要被风薅掉了…老大…老大你醒醒啊…咱…咱要散架了…汪…”二狗子涕泪横流（如果有泪腺的话），在精神链接里哀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万年。那狂暴的推背感骤然消失！
砰！哐当！
破烂棺材船重重地砸落在一片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巨大的惯性让它又往前滑行了十几米，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留下一条由棺材板碎屑和不明黑色粘液组成的“刹车痕”。二狗子连狗带方圆，如同被甩飞的麻袋，翻滚着撞进一堆散发着浓烈硫磺和铁锈味的…废弃金属堆里。
“呕…咳咳…”二狗子灰头土脸地从一堆扭曲的铁管和齿轮下挣扎着爬出来，狗眼首冒金星，天旋地转。它第一反应就是去扒拉身后的方圆：“老大！老大你没事吧汪？！还…还活着没？”
方圆依旧昏迷，但似乎被这一番剧烈折腾，体内那丝龙脉之髓应激般活跃了一丝，护住了心脉，气息虽然微弱，却还算平稳。二狗子稍微松了口气，这才龇牙咧嘴地打量起西周。
这里不再是那片无边无际的弱水鬼市，而是一个巨大的、穹顶极高的地下溶洞。溶洞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暗红色、布满硫磺垢的金属残骸堆砌而成的“小山”！无数断裂的齿轮、扭曲的管道、锈蚀的钢板、甚至还有半截巨大的、刻满符文的青铜鼎足，杂乱无章地堆叠在一起，形成一种粗犷、野蛮、又带着诡异工业美感的废墟景观。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硫磺味、铁锈味、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陈年机油混合着某种生物体腐烂后的古怪气味。溶洞顶部垂下的巨大钟乳石，散发着惨淡的幽绿色荧光，勉强照亮这片金属坟场。
而把他们“甩”进来的那艘“黑铁锅铲”，此刻正静静地停泊在金属山脚下一个相对平整的“平台”上。段九德正慢悠悠地从那造型奇葩的“船”上跳下来，顺手拍了拍那冰冷光滑、如同镜面般的黑色金属船身。
“啧，手艺有点潮了，差点把挂件甩散架。”段九德咂咂嘴，浑浊的老眼扫过二狗子和昏迷的方圆，最后落在二狗子爪边那根黯淡无光的紫血龙纹木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汪…咳咳…呸！”二狗子吐出嘴里的铁锈渣子，挣扎着站起来，努力想摆出点气势，但西条腿都在打颤（其中一条还是巨爪，抖得更厉害），只能色厉内荏地冲着段九德呲牙：“老…老头！你…你什么路数？！把狗爷我弄到这鬼地方…想…想干嘛？！告诉你！狗爷我…骨头硬！不怕熬汤！”
“熬汤？”段九德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慢悠悠地从腰间摘下那个油亮的酒葫芦，拔开塞子，一股浓郁辛辣、带着异样醇香的酒气弥漫开来。他嘬了一口，满足地哈了口气，才用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盯着二狗子：“就你这二两肉，剔干净了骨头，炖锅汤都不够塞牙缝的。”
他踱着步子，走到那堆废弃金属山旁，伸出干枯的手指，在一根扭曲的、足有水桶粗的巨大青铜管道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回响。
“小狗狗，刚才你说…这小子身上…”段九德转过头，浑浊的眼中闪烁着老狐狸般狡黠的光，“有‘天道漏洞’的秘密？”
二狗子狗毛一紧！暗道坏了！刚才为了保命，情急之下把老大的底裤…哦不，是秘密给喊出来了！它狗眼急转，梗着脖子道：“汪！是…是又怎么样？！我老大…那可是能捅破天的狠角色！动动手指头…就能让天道老爷…打喷嚏！你…你最好别打歪主意！”
“捅破天？打喷嚏？”段九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肩膀耸动，发出低沉沙哑的笑声，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如果他有的话），“哈哈哈…多少年了…没听过这么…清新脱俗的牛皮了…”
他笑声猛地一收，浑浊的老眼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一股无形的、带着洪荒般古老气息的威压，如同山岳般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溶洞！这威压并不暴烈，却沉重得让二狗子瞬间感觉西肢百骸都被灌满了铅，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狗嘴里的紫血龙纹木都差点叼不住！
“小狗狗…”段九德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危险，如同毒蛇在吐信，“在老祖我面前耍滑头…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慢悠悠地走到昏迷的方圆身边，干枯的手指，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冰冷，缓缓伸向方圆的眉心！
“汪！住手！”二狗子目眦欲裂！它不知道这老怪物要干什么，但绝不能让老大再受伤害！它想扑上去，但那股恐怖的威压死死压着它，让它连抬起爪子都困难！情急之下，二狗子狗嘴一张，噗地一声，将叼着的紫血龙纹木吐了出来，用那条变异巨爪猛地抓起神木，摆出一个极其别扭、毫无章法的“打狗棒法”起手式，色厉内荏地吼道：
“老…老梆子！你敢动我老大一根汗毛！狗爷我…我就…我就用这根…祖传的…烧火棍！跟你拼了！汪！”
它一边吼，一边疯狂给昏迷的方圆传音：“老大！醒醒！快醒醒啊！老骗子要摸你脑门了！再睡就真成白痴了汪！”
段九德的手停在离方圆眉心三寸之处。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二狗子那滑稽又悲壮的“护主”姿态，目光在紫血龙纹木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祖传烧火棍？呵…紫血龙纹木…雷击木心…还是被混沌气浸润过的…小家伙，你这‘烧火棍’…来头不小啊。”
他收回手指，那股恐怖的威压也随之潮水般退去。二狗子浑身一松，差点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狗眼警惕地瞪着段九德。
“放心，老祖我对这半死不活的小子没兴趣。”段九德摆摆手，又嘬了口酒，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渴望？“老祖我感兴趣的…是他身上…那股能‘钻天道空子’的…味儿。”
他踱回那巨大的青铜管道旁，用脚尖踢了踢脚下散落的几块焦黑骨片——正是二狗子项圈里那几块食尸鬼的“香火燃料”。
“食尸鬼的阴煞结晶…品质低劣，杂质太多…”段九德嫌弃地撇撇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你们引爆城隍庙信仰残渣的那手…有点意思。引而不发，聚而不凝，借力打力…虽然粗糙，但路子…野得很。”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二狗子：“小狗狗，带句话给你家老大。老祖我…缺个技术入股的合伙人。”
“技术…入股？”二狗子狗眼茫然地眨巴了两下，这个词儿超出了它作为一条乡下土狗的认知范围。
“就是…搭伙干票大的！”段九德搓了搓手指，眼中闪烁着老赌徒看到冤大头…哦不，是看到潜力股的光芒，“他出技术（钻漏洞），老祖我出资源（这鬼地方）和人脉（坑蒙拐骗的经验），咱们联手…把这幽冥鬼市的水…彻底搅浑！把那些躲在棺材里数钱的老不死…全给掀出来晒晒太阳！”
他指着周围巨大的金属废墟山：“看见没？前朝‘墨家’搞地脉熔炉留下的烂摊子！里面淤积的地火煞气、阴煞死气、还有当年炼废的各种‘边角料’…多得是！只要你们有办法…像炸城隍庙那样…把它们‘无害化处理’掉…或者…变废为宝…”
段九德嘿嘿一笑，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那油水…可比你在上面当什么狗爷…肥多了！”
二狗子听得狗脑子嗡嗡的。信息量太大！什么前朝墨家？什么地脉熔炉？什么变废为宝？但“油水肥多了”这几个字，它听懂了！狗眼瞬间就亮了！
“汪？肥…肥多了？”二狗子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狗爪子下意识捂紧了项圈（虽然里面空空如也），但随即又警惕起来，“老…老头！你…你空手套白狼呢？！光凭一张嘴…就想忽悠狗爷我老大给你打工？！技术入股…那…那也得先验资！看看你的诚意！”
“诚意？”段九德眉毛一挑，似乎觉得这狗还挺上道。他慢悠悠地从他那件油光锃亮的破烂道袍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非金非木、表面刻满扭曲鬼画符的…令牌？随手丢给二狗子。
“喏，拿着。‘幽冥当铺’的贵宾令。算老祖我的定金。”
二狗子用巨爪接住那沉甸甸、入手冰凉的令牌，狗眼打量着上面扭曲的符文，不明觉厉。
“这小子…”段九德指了指昏迷的方圆，“神魂被信仰反噬搞得跟破布娃娃似的，普通法子救不了。想活命，要么找佛门大能念经，要么找道门老祖炼丹…要么…”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瞥向溶洞深处某个幽暗的角落，“去‘幽冥当铺’，用东西…换点‘阴魄灵浆’…吊住他那口气。”
“幽冥当铺？”二狗子狗耳朵竖起。
“就在这废墟最里面，顺着这条管道往里走，看到门口挂着俩白灯笼的就是。”段九德灌了口酒，懒洋洋地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提醒你们一句，那地方…认令不认人。没这贵宾令，门都进不去。进去了…也别指望讲价。那当铺老板…抠门得很，心还黑。想换灵浆…得做好大出血的准备。”
“汪？！还得当东西？！”二狗子狗脸一垮，看着爪子里这所谓的“贵宾令”，又看看项圈空间里那几块食尸鬼骨片和一堆废铁熔渣，感觉前途一片黑暗。这点破烂…能当啥？
“哦，对了。”段九德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那当铺老板…有个怪癖。他收东西…不看价值…只看‘故事’。东西背后的故事越离奇…越狗血…越惨绝人寰…他越喜欢，给的价…说不定还能高点。”
他嘿嘿一笑，浑浊的老眼扫过二狗子叼着的紫血龙纹木和昏迷的方圆：“我看你们…故事就挺多。比如…这根‘烧火棍’怎么来的？这小子…又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的？编圆乎点…说不定…能多换两滴灵浆？”
说完，他不再理会二狗子，自顾自地嘬着酒葫芦，哼起了荒腔走板的小调，仿佛刚才谈的只是一笔微不足道的小买卖。
二狗子看着这油盐不进的老梆子，又看看爪子里冰冷的令牌和昏迷的老大，狗脸皱成了一团苦瓜。
“汪…的…技术入股…还得自己掏路费…老东西…比狗爷我还狗啊…”它认命地叹了口气，用巨爪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幽冥当铺贵宾令收进项圈空间（和食尸鬼骨片放在一起），又叼起紫血龙纹木。
它走到昏迷的方圆身边，用狗鼻子拱了拱他冰凉的脸颊。
“老大…醒醒…该…该起来编故事…救命了…”二狗子低声嘟囔着，语气充满了无奈和心酸。
“这波…咱爷俩…怕是要去当…裤衩子了…”
它认命地弯下腰，用那条变异巨爪，再次费力地将方圆拖到自己背上（姿势依旧狼狈），狗眼望向溶洞深处那条通往“幽冥当铺”的、巨大青铜管道延伸出的黑暗甬道，仿佛看到了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无底洞。
“汪…狗肉火锅没吃上…先得去当铺…卖身了…”
“这操蛋的…江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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