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当铺内，死寂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段九德半边身子冒着青烟，焦黑的手臂微微抽搐，脸上黑一道白一道，配上那根根竖起的、冒着焦糊味的头发，活像刚从灶膛里扒拉出来的老山参。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角落里那根滚落在无头将军脚边、装死挺尸的紫血龙纹木，眼神复杂得像是在看一个刚捅了他一刀、还顺走了他裤衩子的亲儿子。
“嗬…嗬嗬…”无头将军怀里的脑袋终于从懵逼中缓过劲来，发出漏风般的声音，幽绿的魂火剧烈跳动，充满了委屈和后怕。它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被棍子砸中的脑门（虽然没实体，但感觉还在），又看看脚边那根惹祸的棍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去碰。
柜台后，当铺老板那两团灰雾般的眼睛旋转速度恢复了正常，但其中的冰冷死寂更甚。他枯瘦的手指离开了符文闪烁的骨制柜台，那笼罩全场的恐怖压力随之消散。他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厌烦？
“祸源离店，恩怨自理。再扰清净…”他灰雾般的眼睛扫过段九德焦黑的手臂和狼狈的样子，又扫过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其他顾客（水滴女鬼缩得更小了，布袋里的影子首接装死），最后落在二狗子和它背上气息更加微弱的方圆身上，“…连人带狗，一并炼了当灯油。”
这威胁冰冷刺骨，绝非虚言。
“汪！明白！马上滚！立刻滚！滚得圆润！汪！”二狗子一个激灵，狗爪子快如闪电，也顾不上烫伤疼痛，一把抓起那根装死的紫血龙纹木塞进项圈空间！动作麻利得仿佛那不是根能引来灭世雷劫的祸根，而是刚出炉的烫手烤红薯。
它拖着方圆就想往外跑，生怕慢了一步就被老板抓去点天灯。
“慢着。”段九德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子压抑的怒火和肉痛。他甩了甩还在发麻冒烟的手臂，那焦黑的皮肤下隐隐有暗红色的符文流转，正缓慢地修复着伤势，但显然代价不小。他浑浊的老眼盯着二狗子，或者说盯着它项圈空间里那根神木，又瞥了一眼气息奄奄的方圆，最后目光落在当铺老板身上，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老抠门，借你后堂‘阴煞寒玉床’一用。”段九德开门见山，手指点了点方圆，“这小子再不救，真成死人了。他死了，老祖我找谁算账去？他欠老祖我的‘技术入股’红利还没兑现呢！”
“阴煞寒玉床？镇店之宝，非卖品，概不外借。”老板眼皮都没抬，声音干涩得像在念经。
“租金！老祖我给租金！”段九德肉痛地从他那件焦黑的破烂道袍里摸索半天，掏出一块核桃大小、通体漆黑、内部仿佛有粘稠黑雾缓缓旋转的石头，极其不舍地丢在骨制柜台上。“‘万年沉阴石心’！够不够？！”
那石头落在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股精纯到极致的阴寒死气弥漫开来，连当铺里常年萦绕的阴气都似乎凝滞了一瞬。角落里的无头将军魂火猛地一亮，水滴女鬼化形的水渍表面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黑霜。
老板灰雾般的眼睛在那石头上停留了足足三息，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那石头便消失不见。“一个时辰。超时，人或狗，留下抵债。”他声音依旧干涩，但似乎没那么冰冷了。
“汪？！抵…抵债？！”二狗子狗毛又炸了，“凭啥是狗爷我？！”
“凭你肉多骨头少，熬油更耐烧。”段九德没好气地瞪了它一眼，又看向老板，“再赊点‘九幽寒泉水’，给他擦擦身子，稳住那口气。”
“一滴灵浆，一个故事。一碗泉水，一个故事。”老板眼皮依旧耷拉着。
“你…”段九德气得胡子都来了，但看看脸色灰败、气若游丝的方圆，再看看自己焦黑的手臂，最终咬了咬牙，“行！赊账！回头让这小子给你讲！讲不好，把他拆了零件给你当铺添砖加瓦！”
二狗子听得狗心拔凉拔凉的。技术入股还没见着钱，先欠了一屁股故事债？老大醒来发现自己被“卖”了，会不会先把它炖了？
不等二狗子腹诽完，当铺老板枯瘦的手指在柜台某个骨节上轻轻一敲。
“嘎吱——”
柜台侧面，一块巨大的、布满干涸黑色污迹的兽骨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通道。一股比当铺内浓郁十倍、几乎能将灵魂冻僵的阴寒死气，如同实质般汹涌而出！
“带进去。一个时辰。”老板的声音从通道内幽幽传来。
段九德二话不说，一把拎起昏迷的方圆（动作略显粗暴，显然气还没消），又用脚踢了踢还在发懵的二狗子：“傻狗！跟上！拿好你的‘烧火棍’！待会儿用得着！”
二狗子敢怒不敢言，叼起紫血龙纹木（小心翼翼地，生怕再激活它），夹着尾巴跟了进去。
通道不长，尽头是一个不大的石室。石室中央，赫然是一整块巨大无比的、通体漆黑如墨、散发着幽幽寒气的玉石！正是“阴煞寒玉床”！寒气浓郁到在石室地面和墙壁凝结了一层厚厚的黑色冰晶。
段九德将方圆粗暴地扔在寒玉床上。方圆的身体接触到寒玉的瞬间，皮肤表面就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黑霜，那微弱的气息似乎被这极致的阴寒强行冻结，暂时停止了消散的趋势。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我在西游：骚贱浪“汪…老大…”二狗子看着方圆那惨状，狗眼一酸。
“哭个屁！死不了！”段九德骂骂咧咧，从墙角一个同样由寒玉雕成的盆里舀出小半碗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骨寒意的“九幽寒泉水”，也不管手法，首接泼在方圆脸上、胸口！
嗤啦！
如同烧红的铁块淬火！方圆身体猛地一颤，覆盖的黑霜瞬间加厚，一股精纯的阴寒之力强行渗透，暂时护住了他那濒临崩溃的神魂核心！虽然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不再那么灰败，多了一丝诡异的青黑色。
“汪！有用！真有用！”二狗子狗眼一亮。
“废话！老祖我赊账的东西能没用？”段九德哼了一声，焦黑的手臂在寒玉床边缘一撑，盘膝坐下，开始调息疗伤。丝丝缕缕的阴寒死气被他缓缓吸入体内，压制着那寂灭雷光残留的破坏力。
“那…那现在咋办？老大啥时候能醒？”二狗子蹲在床边，眼巴巴地问。
“醒？就他现在这德行，没个十天半月，神魂能自己长回来？”段九德眼皮都没抬，“除非…”
“除非啥？！”二狗子狗耳朵竖起。
段九德浑浊的老眼缓缓睁开，看向二狗子项圈空间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老狐狸般的算计笑容：“除非…用你那根‘惹祸棍’当引子，把外面那堆墨家留下的破烂地脉熔炉废料里淤积的地火煞气和阴煞死气…给‘点’了！”
“汪？！点…点了？！”二狗子狗嘴张得老大，“那…那玩意儿…不是一碰就炸吗？跟城隍庙那信仰残渣一样？！”
“不一样。”段九德摇摇头，“城隍庙那是香火怨念，驳杂混乱。这地脉熔炉废料里的，是纯粹的地火煞和阴煞，虽然狂暴，但属性相对单一。就像…火药和木炭的区别。”
他指了指二狗子项圈：“你那棍子，不是能吸雷火吗？虽然现在萎了，但本质还在。老祖我用点手段，把它当个‘引信’，把废料堆里淤积的煞气一点点引出来，导入这寒玉床下镇压的地脉节点里。地脉节点连通大地本源，能慢慢消化这些‘杂质’。”
“这过程…会产生一种极其精纯的‘地煞元炁’和‘阴冥死炁’混合的…‘混沌源息’！”段九德眼中闪烁着精光，“这东西，对修补破损的神魂，尤其是被混乱信仰反噬的神魂…是大补！比那阴魄灵浆强百倍！”
“汪？！大补？！”二狗子狗眼瞬间放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那…那还等啥？快‘点’啊！”
“点？说得轻巧！”段九德瞪了它一眼，“那废料堆淤积了多少年？煞气多厚？一个控制不好，‘引信’炸了是小，把这鬼市连带咱们全炸上天是大！老祖我虽然不怕，但刚赊的账还没收回来呢，亏本买卖不能干！”
他指着二狗子：“所以，这事儿得靠你！”
“汪？！靠我？！”二狗子狗爪子指着自己鼻子，一脸懵逼，“狗爷我…就会刨坑和啃骨头啊…”
“靠你那根棍子！”段九德没好气地道，“还有你那狗鼻子！老祖我负责布阵引导煞气走向，你负责拿着棍子，感应废料堆里煞气最‘薄’、最‘虚’的地方，用棍子去‘戳’！记住！是‘戳’，不是‘捅’！是引，不是炸！懂不懂？！就像…就像拿根针去戳气球放气，不是拿锤子去砸！”
“汪…戳…戳气球？”二狗子狗脸皱成一团，感觉这技术活儿比让它去啃金吾卫的盾牌还难。它看看项圈里那根装死的棍子，又看看寒玉床上冻得梆硬的老大，狗爪子不安地刨着地。
“那…那要是…戳炸了…咋办？”它弱弱地问。
“炸了？”段九德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指了指头顶，“那就祈祷上面追着你劈的那位‘九霄寂灭神雷’本尊，看在这股冲天而起的混沌煞气的份上，高抬贵‘雷’，顺便帮咱们把这烂摊子…给‘净化’了吧！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混点雷劫液尝尝？”
二狗子：“……”
它看着段九德那张充满“真诚”建议的老脸，又想想头顶那位暴脾气的雷神爷，狗心拔凉拔凉的。
**“汪…的…这技术入股…合着是让狗爷我…拿命去点炮仗啊？！”** 二狗子悲愤地哀嚎一声，狗爪子颤巍巍地从项圈里掏出那根沉甸甸的紫血龙纹木，感觉爪子里握着的不是棍子，而是自己下半辈子的狗命。
“少废话！开工！”段九德一骨碌爬起来，焦黑的手臂凌空画符，一道道暗红色的符文打入石室墙壁和脚下的寒玉床，整个石室微微震动，与外界那巨大的金属废墟山产生了某种玄奥的联系。他指着通道口：“傻狗！去外面废料山！找个顺眼的地方！开戳！”
二狗子叼着神木，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寒玉床上冻成冰棍的老大，狗眼里充满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老大…你可千万要挺住啊…等狗爷我…点着了这炮仗…咱俩…就有混沌源息…涮火锅了…汪…”它碎碎念着，夹着尾巴，视死如归地冲出了石室，冲向了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金属废墟山。
段九德看着二狗子悲壮的背影，又看看寒玉床上气息被强行冻结的方圆，浑浊的老眼眯成一条缝，手指在寒玉床边缘轻轻敲击着，嘴角那抹老狐狸般的笑容愈发深邃。
“小子，技术入股…总得先验验成色。你这‘漏洞’，到底有多大能耐…老祖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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