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的保险柜发出第三次“嘀”声时，周小昭正用镊子夹起那片金丝皇菊的花瓣。玻璃标本盒里，焦黑的边缘己经蔓延到花蕊，明黄色的花瓣蜷缩得像只风干的蝴蝶，只有花心那点残留的鹅黄，还倔强地保持着生机。
“又在看它？”顾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副白手套，指尖捏着个放大镜，“今早发现它又枯了半寸。”
周小昭没回头，镊子悬在半空。透过放大镜，她看见花蕊深处有个极小的黑点在蠕动——不是上次那只墨蛉，这只虫翅上带着银蓝色的光泽，像撒了把碎星。“是‘星蛉’。”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坤舆外纪》里记载过，只在永和年间的御花园存活，以金丝皇菊的花蜜为食，灭绝于宫变那年。”
顾远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标本盒。星蛉似乎被惊动了，突然展开翅膀，在狭小的空间里撞出细微的声响。“它在挣扎。”他低声说，“我们的空气里没有它需要的花粉。”
周小昭想起电梯里的33秒。穿越回皇宫时，她闻到的不仅有龙涎香，还有种清冽的草木气——是御花园特有的“寒兰”香，与金丝皇菊混在一起，形成种独有的气息。“它需要的不是花粉，是环境。”她用镊子轻轻拨动花瓣，“就像鱼离不开水，这些三百年前的生物，也离不开属于它们的时空。”
话音刚落，星蛉突然停住不动，翅膀上的银蓝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成死气沉沉的灰黑色。
保险柜的密码锁又发出“嘀”的轻响，屏幕上跳出“检测到未知生物活动”的提示。顾远皱眉按掉提示，指尖无意中划过键盘——上周发现的那个陌生指纹又出现了，这次更清晰，能看到指尖的细纹里沾着点金黄色的粉末。
“是花粉。”周小昭凑近看，粉末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与金丝皇菊的颜色完全一致，“是她留下的。”
“十五岁的你？”顾远突然想起监控里的画面，穿粉紫色宫装的少女蹲在冷宫墙角，手里似乎捧着什么，裙摆上沾着细碎的花瓣，“她在埋花？”
周小昭没回答，突然抓起外套：“去实验室。”
***生物实验室的恒温箱发出轻微的嗡鸣。李博士看着显微镜下的花粉样本，眉头拧成个结：“太奇怪了。这些花粉的细胞结构还在活动，但分裂速度比正常植物快了十倍——就像被按下了快进键。”他调出细胞分裂的动态图，屏幕上的金色颗粒以诡异的速度增殖、枯萎，“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三天就会彻底凋亡。”
“能延缓吗？”周小昭盯着屏幕，想起那只死去的星蛉，“模拟三百年前的环境？”
李博士推了推眼镜：“理论上可以，但需要精确的数据。比如当时的气压、湿度、甚至土壤成分...这些我们根本没有。”他突然指向屏幕角落，“不过，我在花粉里检测到种特殊的酶，和顾总上次送来的虎符锈迹里的成分一致。”
顾远的瞳孔骤然收缩。虎符内侧的“沉”字最近总泛着层青绿色的锈，用棉签擦拭后，锈迹会在纸上留下暗黄色的印记，形状像朵极小的菊花。
“是时空共振的痕迹。”周小昭突然明白，“宫花和虎符，通过某种能量场连在了一起。它枯萎的速度，其实是...时空融合的速度？”
李博士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的世界可能正在被三百年前的时空‘侵蚀’。”他指着培养皿里的营养液，原本透明的液体不知何时变成了淡黄色，“你看，连营养液都被改变了。”
***回到办公室时，保险柜的门竟然开了道缝。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周小昭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冲过去一看——标本盒还在，但里面的金丝皇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行小字：“丙申年酉时，藏于玄武门左柱”。
纸的边缘沾着些潮湿的泥土，带着冷宫特有的腐殖土气息。
“是她放的。”顾远的指尖抚过朱砂字，墨迹还带着点，“十五岁的你，在给我们留线索。”
周小昭突然想起历史记载——明昭公主暴毙于丙申年酉时三刻，地点正是玄武门。而那朵金丝皇菊，极有可能是她死前藏在那里的。
“她在告诉我们死因。”周小昭的声音发颤，“宫花不是普通的花，是...证物。”
保险柜的内壁突然渗出细小的水珠，顺着金属壁滑落，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顾远蹲下身，指尖沾起水珠放在鼻尖闻——有股淡淡的杏仁味，是三百年前宫廷常用的“牵机药”的味道。
“水是从里面渗出来的。”他指着保险柜的夹层，那里的金属壁上布满了极细的孔洞，水珠正从孔洞里源源不断地渗出，“这不是普通的保险柜，是...”
“是时空裂缝的出口。”周小昭接过他的话，玉镯突然在腕间发烫，与保险柜的金属壁产生共鸣，“它连接着三百年前的玄武门。”
话音刚落，水洼里突然浮起片新鲜的金丝皇菊花瓣，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在现代的空气里微微颤动。这次没有焦黑，没有枯萎，花瓣边缘还沾着颗晶莹的露珠。
“它活了。”顾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在水里，它能活。”
周小昭突然想起皇宫里的太液池。每年秋天，金丝皇菊都会沿着池边盛开，花瓣掉进水里，能保持三天不枯萎。而玄武门的左柱旁，正好有口井，井水与太液池相通。
“她把花藏在了井里。”她看着那片新鲜的花瓣，突然明白枯萎的秘密，“在水里，它能保存三百年；但到了岸上，就会以百倍的速度枯萎。就像...”
就像她自己。穿越到现代三年，她总觉得精力在快速流失，尤其是每次接触到与皇宫相关的事物后，都会头痛好几天——她正在像那朵宫花一样，被现代的时空“排斥”。
“我们得去玄武门遗址。”顾远将新鲜花瓣放进新的标本盒，这次用的是蒸馏水，“她在井里藏的不只是花，还有真相。”
周小昭看着水洼里的倒影，自己的脸与记忆中十五岁的模样渐渐重叠。她知道，这朵时枯时荣的宫花，从来不是普通的植物。它是时空的信使，是三百年前的自己递来的钥匙，正用枯萎的速度提醒她：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离开办公室时，周小昭最后看了眼保险柜。那片刚枯萎的花瓣己经彻底变成灰黑色，但在残渣里，她隐约看到个极小的金属片，形状像半个虎符。
她突然想起赵世北的量子陷阱。或许这场枯萎之谜，从一开始就不只是自然现象，而是有人在刻意加速时空的融合，想用三百年前的“遗物”，打开通往过去的裂缝。
而那朵看似脆弱的金丝皇菊，正是这场阴谋最关键的一环。
车往北郊行驶时，周小昭打开装着新鲜花瓣的标本盒。蒸馏水在晃动中溅出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带来阵冰凉的触感。她低头看着那片在水中舒展的花瓣，突然觉得它像只眼睛，正透过三百年的时光，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说：
“快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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