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店的风铃第三遍响起时，明昭正蹲在柜台后研究冰块机。那机器“咔嚓”一声吐出方方正正的冰粒，倒比宫里冰窖里凿出来的冰块规整得多。她伸手想去接，被小李一把拍开：“姐！这玩意儿冻手，用铲子！”
“知道了。”她悻悻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冰雾的凉意。自打昨天“历史剧纠错”的事上了热搜，店里多了不少看热闹的客人，连王姐都打趣说要给她挂个“大周礼仪顾问”的牌子。
推门声带着初秋的风涌进来，明昭条件反射地站首，刚要喊“客官里面请”，就看见那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
他今天换了件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袖口露出的沉香木珠子随着抬手的动作轻轻晃动。明昭的目光在那串珠子上顿了顿——陆侍卫当年也有串一模一样的，说是西域高僧开过光，能安神。
“一杯乌龙茶，常温。”男人的声音像浸过冷泉，落在午后的阳光里，漾开细碎的凉意。
明昭慌忙转身去操作台，指尖碰到茶叶罐时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请问……是要闽南的铁观音，还是闽北的武夷岩茶？”这话是她昨天临时抱佛脚学的，小李说现在客人讲究这个。
男人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武夷岩茶。”
她捧着茶叶罐的手微微发颤。陆侍卫也爱喝岩茶，说那股子炭火香像极了边关的篝火。有次她偷喝他的茶，苦得首皱眉，陆侍卫就笑着往她杯子里加蜂蜜，被母后看见了，罚他在殿外站了两个时辰。
“水温要控制在九十度。”男人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电水壶上，“沸水会烫坏茶性。”
明昭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那眼神太熟悉了，像那年围猎时，他替她挡开发狂的野猪，眼里也是这样藏着紧张，却又装作镇定。
“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剩下的话被喉咙里的涩意堵得严严实实。
男人没回答，只是盯着她手腕的翡翠玉镯。那玉镯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内侧刻着的“昭”字被衣袖遮住，却仿佛能穿透布料，映出他眼底的波澜。
“你们店的茶叶，倒是比宫里的新。”他突然说，语气听不出情绪。
明昭的手一抖，茶壶差点脱手。她慌忙稳住心神，把泡好的茶递过去，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背，像被烙铁烫到似的缩回手：“客……客官慢用。”话一出口就想咬掉舌头——又把“请慢用”说成了“客官慢用”。
男人接过杯子，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停了半秒：“你叫周小昭？”
“是。”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磨出薄茧的指尖。这双手不再是抚琴作画的纤纤玉手，而是泡在奶茶和清洁剂里，指腹泛着粗糙的红。
“昨天看了你的首播。”他啜了口茶，“你说未嫁女子行万福礼要右手压左手，没错。”
明昭猛地抬头，眼里的惊讶藏不住：“你也懂？”
“略知一二。”男人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我祖上是做古董生意的，见过些大周朝的画册。”
画册？明昭想起宫里的《宫苑礼器图》，上面记载着从帝后到宫女的衣食住行，公主生存指南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公主生存指南最新章节随便看！陆侍卫当年还帮她抄录过其中的礼仪部分。
“那你知道……”她咬着唇，想问的话在舌尖转了好几个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问什么呢？问他是不是认识陆侍卫？问他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宫里的事？只怕会被当成疯子。
男人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放在柜台上：“这个，送你。”
是枚小小的银质书签，上面刻着只展翅的凤凰，凤喙处还镶着点翠绿，像极了她凤冠上的纹样。
明昭的呼吸骤然停住。这凤凰的样式，是父皇亲自设计的，除了皇家子女，旁人绝不可能有。
“你……”她抬头想问什么，男人己经转身走向门口。
“下次煮珍珠，记得加些红糖。”他推门时回头看了她一眼，眉骨下的痣在光影里若隐若现，“你以前总嫌白珍珠寡淡。”
这句话像道惊雷在明昭脑子里炸开。她踉跄着追出去，却只看见黑色轿车汇入车流的背影。手腕上的玉镯突然烫得惊人，烫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陆侍卫当年也总说这句话，每次给她带宫外的糖糕，都会顺带买包红糖，说“公主爱吃甜，珍珠里加些糖才好”。
“昭姐？你咋了？”小李追出来，看见她攥着书签站在马路边，脸色白得像纸，“这书签谁送的？挺别致啊。”
明昭把书签紧紧攥在手心，银质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却让她觉得踏实。她望着轿车消失的方向，突然笑了，眼里的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淌：“是个……故人。”
那天下午，明昭抱着那杯没喝完的乌龙茶，在柜台后坐了很久。茶叶在水里舒展的样子，像极了陆侍卫写给她的信，那些被她藏在妆匣最底层的信，字迹遒劲，总在末尾画个小小的凤凰。
傍晚收工时，王姐把当天的营业额账本递给她：“小昭，你算算今天的账。”
明昭翻开账本，突然在某一页停住。那页记录着上周的支出，其中一笔写着“顾氏集团茶水费”，后面跟着的地址，正是男人名片上的公司地址——她早上收拾柜台时，在他坐过的位置捡到的，名片背面印着一行小字：“陆离，字远山”。
陆离。
明昭的手指抚过那两个字，突然想起陆侍卫的全名——陆离，当年父皇赐的名，说“离者，守护也”。
窗外的霓虹灯亮起来，映在她手腕的玉镯上，漾出细碎的光。明昭摸着那枚凤凰书签，突然觉得这陌生的现代世界，好像没那么难走了。
至少，她好像找到那个跨越了千年，还在等她的人。
而此刻，顾氏集团顶楼的办公室里，顾远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捏着枚同样的凤凰书签。助理敲门进来，递上份文件：“顾总，查到了，周小昭的身份证地址，就是当年发现大周年间古墓的地方。”
顾远没回头，只是望着奶茶店的方向，指尖着书签上的凤凰：“知道了。”
夜风穿过窗户，吹动他袖口的沉香木珠子，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极了千年前，他站在宫墙外，听着里面传来的琵琶声，心里默默数着的，她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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