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神经麻痹剂如同冰冷的墨汁,迅速浸染了林星的每一根神经末梢,剥夺了他对身体的控制权,将他拖入一片无力挣扎的黑暗之中。然而,与之前强制休眠的绝对虚无不同,这一次,他的意识并未完全沉寂。
那针剂似乎更侧重于瘫痪运动神经和感知系统,但对深层意识活动的压制反而较弱。或许雷克斯还需要他“活着”的大脑来进行研究。
因此,当林星再次被扔进一个狭窄的、更像是禁闭室的房间时,他虽然无法动弹,睁不开眼睛,听觉和触觉也变得极其模糊和遥远,但却维持着一种可怕的、清醒的……梦魇状态。
他能模糊地感觉到自己被冰冷的金属镣铐固定在一张硬板上。
能听到门外守卫来回踱步的、沉闷的脚步声。
能闻到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混合着消毒水和培养液甜腻气味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他能“听”到一种持续存在的、低沉的、仿佛背景噪音般的嗡鸣声。
那是整个基地运行的声音。循环系统的水泵、空气过滤器的风扇、还有……无数培养舱维持生命体征的仪器协同工作时产生的复合频率。
这声音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无意义的噪音,但对于感官被“星痕”和超忆症异化、且处于这种半梦半醒敏感状态的林星来说,却仿佛一首用机械和电流谱写的、永无止境的交响乐。
他的大脑不由自主地捕捉着这些频率,分析着,分解着。
在这混沌的听觉背景中,一个特别的声音渐渐凸显出来。
那是一个极其细微、但异常清晰的、带着某种特定节奏和旋律的……电子音?
像是某种简单的、不断循环播放的……音乐片段?
林星努力集中那点残存的、飘忽的注意力去“倾听”。
那旋律非常非常简单,甚至有些幼稚,像是……
一首童谣?
冰冷的、由合成器发出的电子音,一丝不苟地演奏着一首节奏轻快、甚至带点欢的童谣调子。
嘀嗒-嘀嗒-嘀嘀嗒-嗒—
嘀嗒-嘀嗒-嘀嘀嗒—
旋律不断重复,循环播放,仿佛是某个系统启动待机时的提示音,或者是某个低级AI自检时发出的无聊声响。
起初,林星只觉得这声音单调而烦人,加剧了他意识层面的焦躁和不适。
但听着听着,一种诡异莫名的熟悉感,如同细微的电流,突然窜过他那麻木的神经!
这首电子童谣的调子……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是在殖民站,也不是在南极基地。
是更久远的时候……在他那些被认定为“移植”来的、属于“原体林星”的记忆碎片里……
模糊的画面伴随着旋律闪回: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子洒下光斑……夏日的蝉鸣……一个穿着旧裙子、面容模糊的年轻女人(孤儿院的阿姨?)坐在树下,轻轻地哼着歌,哄着几个孩子午睡……她哼唱的调子……
嘀嗒-嘀嗒-嘀嘀嗒-嗒—
嘀嗒-嘀嗒-嘀嘀嗒—
一模一样!!!
林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瞬间冲淡了麻痹剂的效果!
这首由殖民站AI系统发出的、冰冷的电子童谣,竟然和他童年记忆深处(哪怕是移植的记忆),那充满阳光和温情的哼唱,旋律完全一致?!
这怎么可能?!
是巧合?还是……
一个更加惊悚的念头闯入他的脑海!
他猛地想起了苏晚!
苏晚的童年!那片雪原!那个孤独堆着雪人的小女孩!
他记得,在双生宫殿建立时,他曾无意间窥见到苏晚的一些记忆碎片。他似乎……也“听”到过类似的调子?在那片冰冷的雪原上,那个小红帽女孩,一边堆着雪人,一边无意识地、轻轻地哼唱着……
嘀嗒-嘀嗒-嘀嘀嗒-嗒—
嘀嗒-嘀嗒-嘀嘀嗒—
同样的旋律!同样的节奏!
只是,在苏晚的记忆里,那哼唱带着孩童的稚嫩和雪原的空灵,而在这里,却变成了冰冷僵硬的电子音。
殖民站的AI……为什么会播放苏晚童年哼唱的童谣?!
难道……
这个基地的AI系统,或者说其底层逻辑,与苏晚的过去存在某种深刻的联系?甚至……是基于她的某些记忆或情感模式构建的?
雷克斯说过,苏晚是“母本”(Zero),是所有克隆项目的源头。那么,这个基地的AI,是否也借鉴了她大脑的某些模式?
或者……更可怕的是……这首童谣,根本就是某种识别信号?某种……用来唤醒或控制特定目标的潜意识触发器?
细思极恐!
冰冷的电子童谣还在不知疲倦地循环播放着,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扎在他的意识上。
嘀嗒-嘀嗒-嘀嘀嗒-嗒—
(阳光,槐树,温柔的哼唱)
嘀嗒-嘀嗒-嘀嘀嗒—
(冰雪,孤独,沉默的雪人)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和记忆,被同一段旋律扭曲地捆绑在一起,冲击着他本就混乱的认知。
他感到自己的大脑仿佛要被撕裂。
移植的记忆?母本的记忆?克隆体的身份?伪造的星空?诡异的AI……
所有的一切,构成了一個巨大无比的、令人疯狂的谜团。
而这首不断重复的、冰冷的童谣,就像是这个谜团的背景音乐,嘲笑着他的挣扎和痛苦。
在这无尽的循环中,林星的意识被迫跟着旋律沉浮。
突然,在那旋律的某个转折点上,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机械重复的……滞涩感。
非常非常轻微,就像是老式唱片机跳了一下针,或者说是……某个程序运行时的0.1秒的延迟?
这种滞涩感,与他之前感受到的“清道夫”银色义眼扫描时的0.3秒延迟,以及星空投影的抖动,似乎出自同源?
是这套庞大伪造系统本身的缺陷?还是……某种人为留下的、极其隐蔽的后门或者错误?
这丝滞涩感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
林星立刻集中全部残余的精神力,不再去抗拒那童谣,而是主动地去迎合它,去记忆它,去分析它的每一个音符,每一个节拍,去寻找那丝滞涩感出现的规律!
这或许……是唯一的突破口!
他躺在冰冷的禁闭室里,身体无法动弹,如同待宰的羔羊。
但他的大脑,却在疯狂地运转着,如同一台超频的计算机,全力解析着那首循环不断的、诡异的AI童谣。
寻找着那破绽。
寻找着那丝可能存在的……
生路。
(http://www.220book.com/book/U33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