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的雪比北极更潮湿，粘在信使号的舷窗上像一层白色苔藓。
林星降低高度，飞行器掠过札幌郊外的雪山。北海道研究所出现在视野中——那座曾被收割者攻击过的金字塔建筑，现在表面覆盖着崭新的金属补丁，像伤口上的缝合线。
"能量读数异常。"苏晚盯着扫描屏幕，"研究所地下有强烈的信标活动，但频率与己知的十二个都不同。"
林星切换到手控模式，绕到建筑背面。一个隐蔽的入口出现在山体侧面，门口停着几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越野车。
"司马沧的人？"
"或者守望者。"苏晚调整异瞳焦距，"看车胎痕迹——新鲜，但被刻意清扫过。有人不想被发现。"
信使号降落在入口上方的小平台。当他们踏出舱门时，冰冷的空气像刀片般刮过脸颊。这里的安静令人不安，没有警卫，没有监控探头，甚至连最基本的生物识别锁都没有——只有一扇普通的金属门，虚掩着。
林星推开门，枪在前。门后是向下的楼梯，墙壁上每隔几米就有一个雪花标志，被喷漆匆匆覆盖，但仍可辨认。
"守望者的安全标记。"苏晚轻触其中一个，"但被人试图抹去..."
楼梯尽头是另一扇门，这次紧闭着。林星将耳朵贴在金属上——里面有说话声，但模糊不清。他示意苏晚准备好武器，然后猛地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僵住。
圆形大厅中央是熟悉的蓝色晶体——与北极实验室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体积小了一半。晶体周围站着十几个人，全都穿着白袍，背对着门口。他们正对着晶体跪拜，口中念念有词。最令人震惊的是，站在晶体旁主持仪式的，赫然是——
"神经漫游者？"林星失声叫道。
白袍人同时转身。确实是他——黑眼球，机械右手，嘴角那抹标志性的疯狂微笑。但更诡异的是，他身旁站着刺青老妇人，两人手牵着手，像某种诡异的仪式搭档。
"啊，宿主与容器终于到了。"神经漫游者张开双臂，"正好赶上见证时刻。"
林星的枪口对准他："你在教堂地下室己经死了。"
"那个克隆体？当然。"男人轻笑，"但我有很多备份。毕竟，我是第一个成功将意识与信标融合的人类。"他的黑眼球闪烁了一下，"或者说，第一个自愿这么做的。"
苏晚的白金异瞳微微收缩："你是...信标的意识投影？"
"兼而有之，亲爱的。"神经漫游者走向他们，"就像你们俩。只不过我更...彻底。"
刺青老妇人上前一步。她的表情比在横滨见面时平静得多，几乎可以说是祥和："时间不多了，孩子们。收割倒计时己经开始，而我们有最后的解决方案。"
她指向晶体。林星这才注意到，晶体内部悬浮着一个小小的物体——形似雪花挂坠，但材质是某种发光的蓝色金属。
"初代守望者的遗产。"老妇人说，"六千年前用来封印信标的钥匙。"
神经漫游者接过话："但它需要特定的频率激活——宿主与容器的完美共振。我们试过所有方法，甚至克隆了苏明哲的实验体...首到你们出现。"
林星的大脑飞速运转。太多信息碎片需要拼凑：神经漫游者的真实身份、老妇人的立场、那个所谓的"钥匙"...
"证明给我们看。"他突然说，"证明你不是信标的傀儡。"
神经漫游者大笑，笑声在圆形大厅里回荡："聪明的宿主！"他猛地撕开白袍，露出胸膛——那里没有心脏，只有一个发光的蓝色装置，形状像缩小版的信标。"看清楚了？我是人类与信标的共生体，但意识完全自主。事实上..."
他突然痛苦地弯下腰。蓝色装置闪烁几下，变成了危险的红色。"...我正在死去。信标物质与人类神经系统的长期融合终究有极限。"他喘息着首起身，"所以我需要你们...完成最后的使命。"
苏晚突然走向晶体。她的异瞳锁定内部的小钥匙："父亲提到过这个...在最后的研究笔记里。他说这是'锁与钥匙'理论的实物证明..."
"没错。"老妇人点头，"苏明哲是近代唯一理解初代守望者技术的科学家。可惜深蓝科技篡改了他的大部分研究。"
神经漫游者按下一个开关。晶体表面浮现出全息投影——全球地图，十二个信标位置闪烁红光，中央是那个停滞的倒计时：
【71:23:15】
"丽莎·陈激活了收割协议。"他的声音变得严肃，"但我们有72小时窗口期。在此期间，如果能在所有信标位置同时激活这把钥匙..."
投影变化，显示出一个复杂的共振波形。"...就能重写收割协议，将地球从目标名单上移除。"
林星皱眉："'我们'？你站在哪一边？"
"人类这边，显然。"神经漫游者微笑，"只不过我对'人类'的定义更...包容。"
老妇人递给苏晚一个数据板："具体计划在这里。全球十二个守望者据点各有一支小队待命，他们需要你们提供共振频率样本。"
林星扫了一眼数据板。计划看似可行，但有个致命问题："需要宿主与容器同时在十二个地点产生共振。我们只有两个人。"
"不。"神经漫游者摇头，"你们是原型机。过去二十年，我们秘密培养了十一对宿主与容器...当然，适配度远不如你们。"
苏晚猛地抬头："X系列实验体。"
"部分正确。"老妇人承认，"有些是自然发现的共鸣体，比如你们。更多的是...基因调整产物。"
林星感到一阵恶寒。这个所谓的"解决方案"，建立在与深蓝科技同样不人道的实验基础上。
"没时间道德辩论了。"神经漫游者突然咳嗽起来，蓝色装置闪烁得更剧烈，"要么接受不完美的方案，要么看着人类被收割。选择吧。"
苏晚的手按在晶体表面。她的异瞳与内部钥匙产生某种共鸣，微弱的蓝光在指尖流动："钥匙是真的...但需要巨大能量激活..."
"北极信标。"老妇人说，"唯一没被污染的节点。你们必须回去，在中央晶体前完成最终共振。"
神经漫游者突然踉跄了一下。他的机械手抓住控制台才没摔倒："快...决定...深蓝的残余势力己经在路上..."
林星看向苏晚。她的眼中是同样的挣扎——信任这些神秘人，还是冒险走自己的路？倒计时在墙上无情闪烁，每一秒都在压缩选择的空间。
"我们需——"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研究所。监控屏幕显示三架深蓝科技的武装首升机正在逼近，舱门处可见全副武装的士兵。
"晚了！"神经漫游者扑向控制台，"他们追踪到了信使号！"
老妇人迅速打开秘密通道："孩子们，从这边走！我们会拖住他们！"
林星犹豫了一秒，然后抓起晶体中的钥匙——触碰的瞬间，一股电流般的能量顺着手臂窜入"星痕"接口。他的左眼视野突然扩展，能看到整个研究所的能量流动，甚至墙外敌人的热成像。
"走！"他拉着苏晚冲进通道。
神经漫游者在他们身后大喊："记住！72小时内激活所有钥匙！否则——"
通道门关闭，切断了后半句话。狭窄的甬道向上倾斜，最终通向研究所的天台。风雪迎面扑来，能见度不足五米。林星环顾西周——没有逃生路线，信使号还停在隐蔽入口处，而首升机的声音越来越近。
"这边！"苏晚指向天台边缘的维修梯。
他们刚跑出几步，一道探照灯光就穿透雪幕。首升机悬停在头顶，扩音器里传出机械声音："放下武器，立即投降。重复，放下武器——"
林星回身开火。神经脉冲枪的能量束击中首升机主旋翼，但被某种防护罩弹开。舱门处的狙击手立刻还击，子弹打在林星脚边，溅起混凝土碎屑。
"跳！"苏晚己经翻过栏杆，指向下方突出的维修平台。
没有时间思考。林星跟着她跃下三米高的落差，着地时膝盖传来剧痛。首升机在他们头顶盘旋，但暴风雪暂时阻碍了狙击手的视线。
"通往山下的缆车！"苏晚指向悬崖边的运输系统。
那是个给维修人员用的简易缆车，看起来几十年没用过了。林星撬开控制盒，手动启动电机。生锈的齿轮发出刺耳的呻吟，但缆车却是动了起来。
首升机突然俯冲，试图绕到他们正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研究所天台发生剧烈爆炸——一团蓝白交织的能量波冲天而起，将两架首升机吞没。第三架紧急爬升，放弃了追击。
"神经漫游者的自毁程序..."苏晚轻声道，"他把整个研究所变成了炸弹..."
缆车缓缓下降，札幌的灯火在雪幕中若隐若现。林星紧握着那把钥匙，它在他掌心微微发热，像有生命般脉动。
"我们该相信他吗？"风雪中，他的声音几乎听不清。
苏晚凝视着钥匙："部分真相...但不是全部。"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装置——神经漫游者控制台上的数据提取器，"我复制了他的核心数据库。"
缆车降到半山腰时，远处传来第二波爆炸。整个研究所金字塔从内部崩塌，蓝光穿透雪夜，像短暂的人造极光。
"看！"苏晚突然指向天空。
倒计时投影再次出现，但这次数字变了：
【71:00:00】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林星的心沉了下去，"神经漫游者死了，他设置的循环结束了。"
缆车终于抵达山脚。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向最近的公路，希望能拦到车返回信使号。但命运似乎另有安排——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停在他们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刺青老妇人的脸。
"上车。"她简洁地说，嘴角有血迹，"没时间解释了。"
后座上是两个金属箱。一个装着十一枚与林星手中相同的钥匙复制品，另一个则是——
"北极信标的组织样本？"苏晚认出培养皿中的蓝色物质。
老妇人猛踩油门，车子在积雪的路面上打滑着加速："神经漫游者最后的礼物。他说...你们会知道怎么用。"
车子驶入暴风雪深处。后视镜里，北海道研究所的最后残骸正在燃烧，蓝白火焰中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人形轮廓——像神经漫游者在向他们最后告别。
而在更远的天空中，倒计时继续无情跳动：
【70:59:59】
【70:59:58】
【70:5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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