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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玉碎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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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决意在沈青瓷清冷的眸底凝成寒冰。她收回望向槐树的视线,目光落在那碗早己凉透、静静置于圆桌之上的汤药。浓黑的药汁在粗瓷碗中凝结,如同死水,散发着微苦的药味,以及那被掩盖在深处、若有似无的甜腥——那是“海魂蕈”剧毒特有的死亡气息。

门外,陈默如同冰冷的石像,无声矗立。房内,铜镜之后,谢归溟的眼睛如同无形的毒蛇,牢牢锁定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知道,任何异常的举动,都会立刻招来雷霆手段。

她需要一场戏。

一场以生命为赌注,足以骗过所有眼睛的戏!

沈青瓷支撑着身体,动作极其缓慢而艰难地,从床上挪了下来。每一步都牵扯着胸腔断裂般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她扶着冰冷的墙壁,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晃晃地走向圆桌。

每一步,都落在铜镜后那双无形眼睛的注视之下。她甚至能想象出谢归溟此刻可能微微蹙起的眉头,那带着审视和掌控意味的目光。

终于,她挪到了桌边。冰凉的桌面触碰到指尖。她伸出那只依旧紧握着玉簪的右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端起了那碗冰冷的汤药。药碗入手沉重,冰冷的触感透过粗瓷传来,如同握住了一块寒冰。

她的目光落在浓黑的药汁上,瞳孔深处翻涌着冰冷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又仿佛只是因伤重而气息不稳。然后,她缓缓抬起药碗,凑向自己苍白干裂的唇。

就在碗沿即将触碰到嘴唇的瞬间——

她的动作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

指尖无意识地用力,紧握的玉簪簪身,极其轻微地硌了一下药碗的内壁。

铛!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微不可闻的脆响!

这声响,在寂静的厢房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沈青瓷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吓到,又仿佛牵动了伤处的剧痛!她端着药碗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哗啦——!”

一整碗浓黑的汤药,连同那粗瓷药碗,瞬间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脱,重重地摔落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

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惊雷炸响!

浓黑的药汁西溅飞射,如同泼洒开的墨汁,瞬间浸染了大片光洁的地面!碎裂的粗瓷片如同狰狞的獠牙,散落在药渍之中!

沈青瓷如同被这变故彻底击垮,发出一声压抑而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向后踉跄一步,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伴随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苍白的脸上瞬间涌起不正常的潮红,嘴角再次溢出刺目的鲜血!

她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如同失去所有支撑般,滑坐在地。身体蜷缩起来,剧烈的颤抖如同风中落叶。她那只攥着玉簪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沾染了飞溅的药汁和灰尘。她闭着眼,急促而微弱地喘息着,仿佛随时都会窒息过去,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濒死的、令人心悸的脆弱气息。

整个厢房,只剩下她痛苦压抑的喘息声和药汁在地面缓缓流淌的细微声响。

死寂。

铜镜之后。

谢归溟坐在巨大的黑檀木书桌后,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监控屏幕上那个蜷缩在地、气息奄奄的身影。屏幕上清晰地映出她胸前刺目的血迹、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以及那散落一地的狼藉药汁和碎瓷片!

他紧握的左手,指节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那张俊美却苍白的脸上,所有的冰冷和掌控在瞬间崩塌,只剩下一种近乎狂暴的惊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撕裂般的恐慌!

“青瓷——!!!”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变故的真伪,身体己经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座椅上弹起!

砰!

沉重的黑檀木座椅被他狂暴的动作带翻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他根本不顾右掌那裹着厚厚纱布、依旧传来钻心剧痛的伤口,左手快如闪电地拔出后腰的配枪!身影如同鬼魅般冲出书房,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恐怖煞气,朝着西厢的方向狂奔而去!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如同密集的鼓点,敲碎了谢家老宅死寂的夜幕!

西厢院内。

陈默在听到厢房内那声刺耳的碎裂声和沈青瓷压抑痛呼的瞬间,脸色骤变!他猛地转身,没有任何犹豫,掏出钥匙就要开门!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门锁的刹那——

“滚开!!!”

一声裹挟着滔天怒火和恐怖威压的咆哮如同惊雷般在院门口炸响!

谢归溟的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魔神,瞬间出现在院中!他手中的枪口甚至没有抬起,但那扑面而来的、如同实质般的死亡气息,让陈默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谢归溟看也没看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厢房门!他根本不用钥匙,抬起裹着纱布的右拳,带着一股狂暴到极致的力量,狠狠地、不顾一切地砸向那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木屑纷飞!

那扇厚重的木门,连同门框的一部分,竟被他一拳生生砸得向内爆裂开一个大洞!

硝烟混合着木屑的粉尘弥漫开来!

谢归溟的身影如同出闸的凶兽,带着一身凛冽的煞气,一步踏过破碎的门洞,冲入了弥漫着浓烈药味和血腥气的厢房!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墙角——那个蜷缩在地、胸前染满暗红、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身影!

巨大的惊怒和恐慌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噬!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看到她垂落在地、沾染着药渍和灰尘的、依旧死死攥着玉簪的手!

“青瓷!”谢归溟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他几步冲到沈青瓷身边,根本不顾地上的狼藉和碎瓷,单膝跪地,伸出那只裹着厚厚纱布的右手,颤抖着,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想要去探她的鼻息,想要将她抱起来!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冰冷脸颊的刹那——

蜷缩在地、仿佛陷入深度昏迷的沈青瓷,那紧闭的眼睫,极其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青冥诀》催动到极致!

“龟息术”全力运转!

她的心跳在意志的强行压制下,变得极其缓慢而微弱,近乎停滞!体温在急速下降,肌肤冰冷如同玉石!呼吸微弱到几近于无!所有的生命体征,都被压制到了濒死的极限!唯有意识,如同冰封湖面下燃烧的火焰,保持着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清晰地“听”到了谢归溟那声撕裂般的低吼!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狂暴冲入房间时带起的劲风!清晰地“感知”到了他此刻跪在自己身边,那只裹着纱布、颤抖着伸向自己的手所散发出的、如同岩浆般灼热的慌乱气息!

就是现在!

趁着谢归溟心神剧震、陈默被逼退、所有注意力都被她这“濒死”状态吸引的瞬间!沈青瓷那被《青冥诀》强行压制在意识深处、如同休眠火山般的力量,轰然爆发!

她的身体依旧保持着蜷缩、濒死的姿态,没有丝毫移动。

但她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穿透了冰冷的金砖地面,穿透了厚重的泥土,精准无比地锁定了西厢院中——那株虬枝盘结的老槐树根部!那块刚刚被诡异笛声引动、逸散出暗青能量光晕的青石板!

《鉴微真解》的洞察力运转到极致!

她的“目光”穿透了地表的阻隔,“看”到了石板下方!

那里,并非实心的泥土!

而是一个隐藏的、由某种坚硬如铁的黑色山石垒砌而成的狭窄空间!

空间不大,仅能容一人勉强弯腰进入。西壁布满潮湿的青苔和水痕,散发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极其古老的、金属锈蚀的气息!而在空间的最深处,紧贴着槐树巨大根系的地方,赫然镶嵌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约莫一尺见方的青铜匣子!

匣体通体暗青,布满了细密如同蚁穴般的孔洞!其材质、其形态,竟与之前在书房那扇诡异金属门内、由她血引和玉簪钥匙最终开启后出现的那个布满孔洞的青铜匣子……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眼前这个青铜匣子表面,布满了更加浓重的铜锈和泥土沁痕,显然埋藏了更久的岁月!在匣子的一个角落,还残留着几道极其细微、仿佛被某种酸性液体腐蚀过的凹陷痕迹!那痕迹的形状和残留的气息……沈青瓷瞬间辨认出——正是沈家独有的“蚀金水”留下的印记!

沈青瓷的意识如同被重锤击中!

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

就在这西厢囚笼之下!就在这株老槐树的根部!埋藏着另一个与沈家、与【九霄环佩】息息相关的青铜匣子!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她的意识!被她强行压制住!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她的时间只有一瞬!谢归溟的手即将触碰到她!她必须记住这位置!记住这匣子的每一个细节!记住那些孔洞的排列!

她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瞬间将地底那个狭窄空间、那个布满孔洞的青铜匣子、以及匣子角落那“蚀金水”腐蚀的印记,深深地烙印在意识的最深处!

就在这烙印完成的万分之一秒——

谢归溟那只裹着纱布、带着灼热温度和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手,终于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落在了沈青瓷冰冷的脸颊上。

指尖隔着纱布,传来她肌肤那如同寒玉般刺骨的冰凉!

那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的脉搏!

那近乎停滞的呼吸!

一股巨大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谢归溟彻底淹没!他所有的暴怒,所有的掌控,所有的城府,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不……青瓷……”他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绝望的沙哑。他猛地俯下身,那只重伤未愈、裹着厚厚纱布的右手,不顾一切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慌乱,想要将她冰冷僵硬的身体紧紧抱入怀中!

“来人!!!”他猛地抬起头,对着门外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那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暴戾!“陈默!叫医生!把老宅所有的医生都给我叫来!立刻!马上!她要是死了……我要所有人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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