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哒哒——!”
山谷里,那声音又响了。
不像枪声。
像一匹疯了的布,被人用一把生锈的锯子,从头到尾,硬生生扯开。
声音传出几里地,把山上的鸟都吓得不敢叫唤。
靶场上,尘土和硝烟混在一起,呛得人睁不开眼。
一百米外,一排用木头和沙袋堆起来的靶子,己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木屑纷飞,沙土飞扬,像被一群看不见的野兽啃过。
刘老根趴在地上,手死死地握着MG42的握把,肩膀被后坐力顶得发麻。
枪管烫得能煎鸡蛋,枪口冒着一缕缕青烟。
爽。
从来没有这么爽过。
以前用那杆老套筒,打一枪,拉一下枪栓,再瞄半天。
现在,手指头一按,子弹就像不要钱的铁雨,泼出去。
“停!”
李云龙的吼声传来。
刘老根松开手指,那撕裂空气的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耳鸣。
“他娘的,过瘾!”
刘老根从地上爬起来,咧着嘴,一口黄牙露在外面。
不远处,赵刚的脸却黑得像锅底。
赵刚快步走到李云龙跟前,手里捏着个小本子。
“老李!”
赵刚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火气。
“这才一上午,半个时辰都不到!”
赵刚用笔在本子上重重一点。
“三箱!整整三箱子弹!就这么打没了!”
“一箱一千五百发,三箱就是西千五百发!”
“你知不知道,以前咱们全团打一场阻击战,都消耗不了这么多!”
李云龙从旁边战士手里抢过一个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抹了把嘴。
“老赵,你个书生,账不是这么算的。”
李云龙指了指靶场上那些趴着的战士。
“你问问他们,以前打枪,是不是得数着子弹打?”
“三发子弹打一次靶,打不中,就得挨班长踹屁股。”
“上了战场,手都在抖,看见鬼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开枪!”
李云龙把水壶扔回去,走到赵刚面前。
“现在,老子让他们把枪打热了,把胆子打肥了!”
“让这枪声,刻进他们骨头里!以后听见这声,就不怕了!就知道这是咱们自家的东西在响!”
“现在多打一发子弹,上了战场,就可能少死一个弟兄!”
李云龙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赵刚的眼镜片上。
“弹药没了,怕个球!”
“姜兄弟那边,是挖了金矿的财神爷!他还能让咱们独立团断了顿?”
赵刚被噎得说不出话。
道理是这个道理。
可看着那空了一半的弹药车,赵刚的心,就像被刀子割一样疼。
“行了行了,别哭丧着个脸。”
李云龙拍了拍赵刚的肩膀。
“走,带你去看个更好玩的。”
李云龙不由分说,拉着赵刚就往另一边的训练场走。
那边,张大彪正带着一营的兵,练着什么新花样。
“都给老子听好了!”
张大彪站在一个土坡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
“以前咱们是啥?是小米加步枪,跟鬼子拼命!”
“现在,家伙事不一样了,脑子也得给老子换过来!”
张大彪用树枝重重一点。
“三个人,一个战斗小组!一个MP40突击手,两个98K步枪手!”
“五挺MG42,组成一个火力排!两挺在正面,两挺在侧翼,一挺预备!”
“这叫交叉火力网!鬼子从哪个方向冲,都得迎着咱们的子弹!”
李云龙拉着赵刚,蹲在旁边看着。
“老赵,看见没?”
李云龙的眼睛里,闪着光。
“以前咱们打仗,是靠一股子猛劲,拿命往上填。”
“现在,咱们得学会用脑子打仗。”
“得让鬼子的命,来填咱们的弹坑!”
赵刚看着地上那歪歪扭扭的战术图,又看了看那些听得聚精会神的战士。
心里那点疼,好像没那么厉害了。
“演练!开始!”
张大彪一声令下。
一营的两个排,立刻分成了红蓝两方。
蓝方是进攻方,端着MP40,猫着腰,借着地形交替掩护,往前摸。
红方是防守方,五挺MG42在不同的位置架好,黑洞洞的枪口,像死神的眼睛。
“打!”
随着一声令下。
“哒哒哒哒哒哒——!”
五挺MG42同时开火。
不是对着人,是对着进攻方前面的空地。
五道火链,在空中交错,像一张用子弹编织成的大网,瞬间罩住了整个进攻路线。
子弹打在地上,溅起一溜溜的烟尘,像死神在犁地。
进攻方的战士,一个个被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有个新兵蛋子不信邪,刚探出半个脑袋。
“咻——!”
一发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去,把钢盔都打飞了。
新兵吓得一哆嗦,把脑袋缩了回去,脸都白了。
“看见没有!”
张大彪吼道。
“这就是火力压制!只要咱们的机枪在响,鬼子就得给老子老老实实趴着!”
“这时候,咱们的炮,咱们的掷弹筒,就该往他们脑瓜子上招呼了!”
演练结束。
进攻方的战士,一个个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脸上却不是沮丧,而是后怕和兴奋。
后怕的是那张火网的威力。
兴奋的是,这张网,是自己人织的。
赵刚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一个装备了MG42的机枪班,就能把一个排的进攻压得死死的。
那一个连呢?一个营呢?
赵刚不敢想下去。
独立团的獠牙,正在被一发发滚烫的子弹,磨得越来越锋利。
……
就在独立团练兵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几百里外的晋绥军防区,一座刚刚被日军轰炸过的小县城里。
街上一片狼藉。
断壁残垣,到处是哭喊的人。
姜九坐在道奇卡车的驾驶室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车队缓缓驶过,碾过地上的瓦砾。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晋绥军的大兵,正围着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年轻女人。
那女人怀里抱着一个药箱,脸上沾着灰,眼神却倔强。
“小娘们,跟大爷们走,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一个兵痞伸手就要去抓女人的胳膊。
“滚开!”
女人厉声喝道,从药箱里摸出了一把手术刀,刀尖对着那几个兵痞。
“嘿,还挺辣!”
兵痞们笑得更欢了。
“砰!”
一声沉闷的关门声。
一个穿着黑色短衫的伙计,从后面的卡车上跳下来,挡在了女人面前。
“几位军爷,行个方便。”
伙计的声音很平,手里却掂着几块亮闪闪的袁大头。
“滚你娘的蛋!少管闲事!”
领头的兵痞一把打开伙计的手,银元掉了一地。
“今天这小娘们,老子们要定了!”
车里,姜九的眉头皱了一下。
“咔哒。”
副驾驶的车门开了。
姜九下了车,理了理衣领。
慢慢地,走到那几个兵痞面前。
“几位,给个面子。”
姜九的声音不大,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那兵痞上下打量着姜九,一身考究的料子,细皮嫩肉。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老子要面子?”
兵痞一口唾沫吐在姜九脚边。
姜九的笑容,没变。
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折叠的文书。
缓缓展开。
文书的最下面,是一个鲜红的印章,和姜保国的亲笔签名。
那几个兵痞的眼珠子,瞬间首了。
脸上的嚣张,像被冷水浇过的炭火,迅速熄灭。
“姜……姜团长……”
领头的兵痞,腿肚子开始打哆嗦。
“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饶命!饶命啊!”
姜九没看他们。
目光,落在了那个还举着手术刀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也愣住了,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
“小姐,受惊了。”
姜九的声音很温和。
“听说,你会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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