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的风，带着夜晚的凉意，吹过山丘。
江雨冬顺着秦枫的视线望去，下面是一片被血色月光浸透的戈壁，嶙峋的怪石投下犬牙交错的阴影。
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啊。”她呆呆地看了看，收回目光，看向秦枫紧绷的侧脸，挠了挠头，疑惑地问，“你到底在看什么？下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对，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秦枫保持着警惕。
“太安静了。”
江雨冬愣了一下，仔细地侧耳倾听。
确实。
除了火堆燃烧的“哔剥”声和呜咽的风声，天地间再无半点杂音。
之前那些潜伏在暗处，时不时会发出低沉嚎叫的火牙狼，此刻销声匿迹。
连那些生活在岩石缝隙里，总会发出“窸窸窣窣”声响的耐热蝎虫，也全部不见了踪影。
整片戈壁，死寂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可能是被咱们杀怕了吧？”江雨冬提出了一个最首接的猜测，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拳头，感受着体内充沛的力量，“咱们端了它们好几个狼群，又干掉了一头狱火巨鳄。这片区域的异兽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这里来了两个硬茬，躲着咱们走，不是很正常吗？”
她觉得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
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秦枫却摇了摇头。
“不对。”
“异兽的逻辑，和人不一样。尤其是火牙狼这种群居性的掠食者。”
他开始为江雨冬分析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火牙狼盘踞在这里，说明这片区域是它们的核心猎场。对它们来说，领地和食物来源，比暂时的危险更重要。我们杀了一个狼群，按照它们的习性，周围其他的狼群会做的，要么是退避三舍，要么就是集结更大的力量，前来驱逐我们，夺回这片地盘。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消失，连存在的痕迹都抹去了。”
江雨冬脸上的轻松表情慢慢消失。
她不是蠢人，秦枫的话，她听得懂。
秦枫继续说道：“第二，生态链。一个地方的生态是相互关联的。火牙狼是这片区域食物链上层的掠食者，但不是顶端。它们的消失，意味着有什么东西，从生态上对它们形成了绝对的压制。不只是狼，你再仔细感知一下，那些小型的异兽，毒虫、石蝎、火蜥，所有东西都没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江雨冬也集中精神，将自己的感知扩散出去。
她终于发现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违和感。
不是安静，是空。
白天还生机暗藏的戈壁，此刻变成了一片绝对的死域。
“只有一种可能。”
“这片区域，来了一个更高等级的捕食者。一个强大到让所有本土生物，连反抗和逃跑的念头都无法升起的恐怖存在。”
“它在清场。”
“清场”两个字，让江雨冬感觉背后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秦枫的凝重从何而来。
在野外，未知的威胁，远比己知的敌人更加可怕。
“那......那会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秦枫吐出三个字，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江雨冬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走到火堆旁，用脚，将那堆燃烧正旺的火焰，毫不犹豫地踩灭了。
跳跃的光明瞬间消失，周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只有头顶那轮诡异的血月，投下冰冷的光。
失去了火堆的温暖，夜风的寒意立刻刺入骨髓。
“喂！你干什么？”江雨冬吓了一跳。
“火光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从现在开始，收敛所有气息，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我们从猎人，变成猎物了。”
江雨冬的心脏猛地一沉。
是啊。
她们自以为干掉了狱火巨鳄，成了这片区域的霸主。
却没想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这片广袤的考场里，他们永远不会是食物链的最顶端。
黑暗中，她能听到秦枫检查装备的细微声响。
她也立刻反应过来，抽出自己的匕首，压低身子，将后背靠在一块坚硬的岩石上，警惕地注视着山丘下的阴影。
两人不再交流，一种无言的默契在黑暗中建立。
山丘顶部的温度，在瞬间降到了冰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那股沉重的、无形的压力，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让人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江雨冬紧紧地握着匕首，手心里己经满是冷汗。
她宁愿面对十头狱火巨鳄，也不愿意承受这种连敌人是谁、在哪都不知道的恐怖等待。
就在她的神经快要绷断的时候，秦枫忽然在她身边蹲下，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来了。”
江雨冬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看到。
可她相信秦枫的判断。
“在哪里？”她用气声问道。
秦枫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了东南方向。
江雨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视线穿过重重叠叠的黑暗，最终落在远处地平线上。
在地平线与血月的交界处，一个极其微小的黑点，正在缓缓地蠕动。
是的，蠕动。
那个黑点距离他们至少有数公里远，但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依然能让人感觉到它的庞大。
它移动得非常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碾压一切的气势。
随着它的前进，大地似乎都在发出轻微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是什么鬼东西......”
“我不知道。”
秦枫皱紧了眉头，大脑在飞速运转。
这种等级的存在，应该要远超过武士能应对的范畴。
恐怕得有武师在，才能应对。
让他们俩正面遭遇，唯一的下场就是被碾成粉末。
跑？
看着那东西缓慢却坚定的移动速度，秦枫不认为逃跑是个好选择。
它的目标性太强了。
“怎么办？”
江雨冬拿不定主意，只能下意识地等着秦枫的智慧。
秦枫没有说话，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黑影，大脑疯狂地计算着所有的可能性。
忽然，他抓住了江雨冬的手臂。
“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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